學達書庫 > 千尋 > 註定要休夫? | 上頁 下頁
三六


  “二十兩是我家媳婦在這裡幹活的錢,媳婦賺錢上交婆婆有什麼不對?我都沒怪她拋夫棄子、不侍奉家翁了,她還敢有話說。”

  “你這般信口胡說好嗎?就不怕舉頭三尺有神明,日後讓你下十八層地獄?”梁秋喜身後的林先生聽不下去,張口便罵。

  “到底是拋夫棄子還是被趕出家門,這事可得好好厘清。”王先生道。

  “我孫家的事與你們小姑娘何干?嘴巴這麼厲害,就不怕嫁不出門。”

  “她們當然能嫁得出去,一個月月銀十幾兩的姑娘,想求娶的哥兒滿街跑,倒是孫家秀……小妾把家裡細軟給卷跑了,怎麼,想把秋娘給求回去?”

  一個月十幾兩?天,那梁秋喜在這裡幹四年的活兒,豈不是存下好幾百兩?

  兒子在私整裡教書,每月也不過一兩銀子,要是有這筆銀子,她就能買地修屋,成了村子裡人人羡慕的富戶,想想王大媽、李大娘羡慕的眼光,想她們追著自己拍馬屁的模樣,心臟怦怦跳得厲害,簡直就要長翅膀飛了。

  唉,自己真是眼皮子淺呐,之前那二十兩算什麼?人家是在打發叫花子。

  想到這裡,她底氣足了,對知書再不客氣。

  粗大的手指往知書跟前一指,孫婆子揚聲道:“什麼叫做求回去?她嫁到孫家,生是孫家人,死是孫家鬼,名字要上孫家的牌位,這些年來,她上不敬公婆,下不伺候夫婿,成天在外頭鬼混,孫家寬厚大度能容得了她,別人家裡能容得下?

  “行了,娶都娶了,計較那些也沒啥用,終歸是一家人,過去的事不算,你快去把行李整整,跟著娘回家裡去。”說著,她動手就扯起梁秋喜。

  “我不回去!”梁秋喜哭喊,她寧可死在外頭也不肯回到狼窩,和一群噁心的人生活。

  孫家文確實有幾分本領再加上一點運氣,讓他年紀輕輕就考上秀才。

  常年爹爹看重她,家裡不算富裕卻砸鍋賣鐵給大筆嫁妝隨她出嫁,沒想剛嫁進夫家,婆婆就將嫁妝納為己有,丈夫婆婆嫌棄她目不識丁,嫌棄她娘家上不了檯面,連正眼也不肯多瞧,全家上下拿她當下人使。

  新婚夜裡,婆婆就躺在她與相公中間,成親多年她仍是處子之身,婆婆卻到處說她肚子不爭氣。

  後來孫家文連考兩回,鄉試沒過卻染嫖賭之習,見識過青樓的嬌媚後,他更看她不上眼了,從此打罵交加,天天不間斷。

  她不是沒回娘家哭訴過,可婆婆那股鬧騰勁兒,到最後吃虧的仍是娘家,最後她連娘家也不敢回了。

  “不回去?為啥?”孫婆子一雙三角眼朝人群瞄去,最後定在陸潯封身上,她猥瑣笑開。“原來是有了相好的,難怪不回家呢,家文說你淫蕩成性我還不信,沒想真是這麼一回事。可惜,由不得你,你想回得回,不想回也得回!”

  才說著,手臂一伸一縮,揪住梁秋喜的頭髮直往外拽。

  孫婆子做慣農活,梁秋喜哪敵得過她那把力氣,整個人就被拽得直往外走。

  幾個女先生看不過眼,連忙湧上來,又打又推,要逼孫婆子放手,可她哪肯放啊,這一放手,幾百兩銀子就成煮熟的鴨子了,因此她死命拽,非要把梁秋喜給帶走。

  眼前一團混亂,知書剛要加入戰局就讓陸潯封阻下,他揚聲喊。“停手!”

  他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一張口就是氣勢,誰敢不聽。

  孫婆子喘著大氣看著陸潯封,再瞎她也看得出此人不同一般,怎麼可能瞧上樑秋喜?

  只不過是覺得穿鞋的怕光腳的,她一個鄉下老婆子,嚎個幾嗓子,說不定人家為了面子就把錢給擠出來了。

  沒想……他那副表情,是沒要給錢的意思嗎?

  他上前兩步、矗在孫婆子跟前,像根大樑似的,瞬地她成了顆傻豆丁,蔫得厲害。

  幾個女先生乖乖鬆手,看著滿身狼狽的梁秋喜,心裡有兔死狐悲的哀淒。她們有些是讓家人為幾兩銀子給賣了的,若非碰到好主子,如今都不曉得淪落到哪裡。

  陸潯封的目光與知書對上,啥話都沒說,只是一個輕點頭,她的心便安了。

  陸潯封望向梁秋喜,寒聲道:“你去收拾收拾,回去吧!”

  啥?東家肯放人?太好了,就說光腳的啥都別怕吧。

  孫婆子鬆開手,諂媚的話忙出口,“就說大爺是個通情達理的,斷不會做那壞人姻緣的事兒……”

  沒等婆婆說完,梁秋喜全身一冷,心酸得厲害,可她也知道自己給東家帶來多大麻煩。

  輕咬下唇,她朝知書屈膝道:“這些年勞煩東家照顧,大恩——”

  銳利目光在老婆子身上繞過一圈,陸潯封截下樑秋喜的話,寒聲道:“三日之內,把欠銀送過來。”

  哪來的欠銀?所有人都聽得滿頭霧水,只聽陸潯封又道——

  “你是孫家媳婦,這筆錢自該落在孫家頭上。”他冷冷看孫婆子一眼,未出聲孫婆子就感到重大威脅。“聽說你兒子是秀才,倘若不趕緊把錢給湊齊還上……等著吧,府衙相見,他的秀才名頭就能給摘了。”

  孫婆子聞言一驚,欠債?不對啊,分明是賺錢。

  聞弦歌而知雅意,知書懂了,梁秋喜也明白了,忙道:“秋喜會把事情轉告相公的。”

  “等等,為什麼欠錢?你的月銀呢?一個月有十幾兩,你做那麼多年了,錢呢?”孫婆子一把揪住梁秋喜衣襟,怒氣大發,恨不得將她給撕了。

  知書扯開她的爪子,道:“你這人好沒道理,秋喜在這裡不必吃喝花用?之前她生病不必請大夫?這都得花錢啊,我也沒給她算利息,光讓她還本金,你還有什麼不滿?”

  梁秋喜低頭愁眉,接話。“我欠東家八十幾兩藥錢,再加上婆婆從東家那裡拿走的二十兩,本打算幹活抵扣,既然婆婆要我回去,這筆債自然該由相公來還。”

  讓她兒子還?憑什麼!更別說家裡要是有錢,她幹麼來這裡打秋風?

  可剛才她信誓旦旦說……這會兒左右為難了,轉眼功夫,梁秋喜從香脖脖變成燙手山芋,她連忙把人往前推。“那你別回去,就留在這裡幹活抵債。”

  “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天底下哪有這麼簡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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