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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這時代買賣人口還真的無罪,要不牙婆靠啥吃穿,話純粹是她胡扯出來的,不過拗口的字句繞得沒見過世面的吳夫人一陣呆。

  吳老爺忙道:「公子見諒,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別聽她的,那五百兩就是吳家許給葉家的聘金。」

  「頭髮長見識短?意圖散佈於眾,而指摘或傳述足以毀損他人名譽之事者,為譭謗罪,可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

  最見不得男人理直氣壯貶低女子,葉曦下意識在璟朱懷裡碎碎念。

  沒辦法,她是學霸,律法條文早已背得滾瓜爛熟,她聲音很低,但梁璟朱聽見了,忍不住失笑。前世他死後,她到底遇到什麼,怎會有這些奇思怪想?

  「婚嫁是你情我願的事,但很顯然我家曦曦不想嫁……」

  吳夫人插話。「她是心甘情願上的花轎。」

  「是嗎?你心甘情願上的花轎?」

  葉曦搖頭。「沒有,我被下藥了,迷迷糊糊間聽說吳家也為今晚備妥×藥。」

  「哦,所以是下毒?不曉得這種行為犯了哪條律法?」他就愛聽曦曦的拗口話。

  葉曦接道:「將已滲入、添加或塗抹毒物或其他有害人體健康之飲食物品或其他物品混雜於公開陳列販賣者,處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若因此致人於死,處無期徒刑或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吳老爺立刻辯道:「又沒有死人。」

  「我被強迫嫁給吳進財,神志清醒後,我定會立刻自裁。」葉曦蹶嘴說。

  「那就有死人啦。看來吳老爺犯下不少罪,待我回去一條條記下,再送進官府裡,屆時官家來提人,還請吳老爺別反抗。」丟下話,他將葉曦抱起往外走。

  這下子吳老爺嚇大了,連忙擋在門口,不讓他們出去。

  「怎麼?你想剝奪他人行動自由、強制我們行事?吳老爺可知道妨礙自由非告訴乃論罪而是公訴罪,你確定要這麼做,不後悔?」梁璟朱說道。

  他背起來了,那回瑀昊不讓曦曦跟出門,非要她待在屋裡繡花,她就是用這篇說詞,逼得瑀昊不得不帶上她。

  吳老爺心急啊,他不知道要說什麼話,卻明白不能就這樣讓他們離開。

  這時緊趕慢趕、終於進到吳府的許睿,在看見吳老爺和梁璟朱對峙同時,心頭乍然一驚,連忙揚聲道:「不得對四皇子無禮。」

  四皇子?那是皇帝的……兒子?

  這下囂張的吳夫人軟掉兩條腿,死定了……

  一件大斗篷密密實實地將葉曦裹進懷裡,堅硬的胸前貼著一個嬌軟身軀,陌生的經驗讓梁璟朱覺得心悸,很舒服的那種心悸。

  是,他想明白了,明白這段時間、胸口那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感覺,它們叫做——喜歡。

  也許從很早以前,這種感覺就開始醞釀,只是他的心太忙,忙到這種感覺被忽略。

  她癱在他身上,隨著大馬前行,舒服的心悸被蹭出幾分激烈,男性衝動正在一寸寸謀殺他的理智,逼著他做出會後悔一輩子的事。

  明知道不是她的問題,他還是忍不住說:「你能不能坐直?」

  葉曦有氣無力地回答,「如果你連吞三天迷藥,半口飯都沒得吃,還能夠坐直的話,我崇拜你。」

  席瘍嘴,當她愛靠?他又不是Chesterfield百分百英國工匠製造的經典沙發,如果有選擇餘地……葉曦笑了,彎彎的眉、彎彎的唇,她在他懷裡揚起彎彎的喜悅,她更想選擇大哥、學長,選擇她愛慕了兩輩子的男人。

  原本的原本,她想用慢火熬出湯汁,熬出濃濃的愛情,讓瑀晟對自己愛不釋手,決定永不分離。但是經過這場,她害怕了,害怕那個給足她戀愛感覺的人成不了她的誰,害怕到最後是一個給不了她戀愛感覺的男人成了她的誰。

  所以不想細火慢燉了,她想要大火爆炒,為自己炒出色香味俱全的愛戀。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梁璟朱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

  「沒聽見,腦袋很昏。」她隨口敷衍。

  梁璟朱翻白眼,他的好心總是撞上驢肝肺,虧他心疼她喝三天迷藥、坐不直身,只能硬逼自己轉移那份形容不出的感覺,這才找話同她說,沒想到她半句都沒有聽進去。

  他在生氣!葉曦相信。因為他的手臂硬了、胸口繃了,沒猜錯的話,他正在對自己隱忍,他肯定覺得她很麻煩。

  梁璟朱確實在隱忍,但隱忍的原因不是她想的那一個。

  葉曦覺得罪惡感,因為她對他很不好。

  她擔心感情投入太過,日後面對他的死亡會傷心太過,因此始終不願意正視他的存在。但不管願不願意正視,她無法否認一個事實——他待她真的很不錯,她應該懂得感激。

  她破天荒地對他溫柔了。「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能再講一遍嗎?」那是求饒的口氣,熟悉她的他很清楚。

  「我說,你還想回葉家繼續報恩?」

  她的溫柔瞬間被謀殺,梁璟朱真討厭!他這話,分明就是在逼迫她面對自己的愚蠢。

  對,是她的錯誤決定差點把自己推進地獄,可是要她低頭道歉?很抱歉,就算決定錯誤,她也沒對不起任何人,她唯一虧待的只有自己。

  「怎不說話?」他催促。

  葉曦氣他,卻還是老實回答。「我不想回葉家,我要自立女戶。可是大樑的律法……我知道有困難。」

  「我是大樑四皇子,區區名帖女戶有何難?」她的難,是平頭百姓的難,與高高在上的他沒有一文錢關係,不過是翻手覆手的事兒。

  「你肯幫我?」她抬頭喜問。

  不幫幹麼說?梁璟朱撇嘴,她肯定是迷藥喝多給喝笨了。「想我幫忙?行啊,講兩聲謝謝來聽聽。」

  說謝謝?有啥難的,這話在她不到一歲時,就會為了討顆糖,對陌生人說得無比流利。

  開說了!「謝謝、謝謝……」

  她在他懷裡一遍遍說著謝謝,軟軟的身子在他胸前蹭著,蹭出他一波強過一波心悸,這丫頭多矛盾啊,有時候傲氣到令人頭痛,有時候卻可以不要臉皮,痞得讓人無所適從。

  他不知道,而她沒發現,她的不要臉只會在讓自己感到安心的人面前出現,她不是天生驕傲,她的傲氣只是張面具,用來撐起她倔強的自尊心。

  他知道她是受害者,知道她很委屈,卻想到如果自己晚到片刻會產生什麼後果時,忍不住抱怨。「就這麼遲鈍?葉田氏想對付你,你竟沒有半點感覺。」

  不就是忙嗎?何況當年葉田氏連靖王府嫡女都敢算計了,她是什麼咖啊,哪會下不了手。半晌,她長歎道:「記不記我堅持離開王府的原因?」

  「後院鬥爭?」

  「我以為只要不見面、不接觸,再多的嫌隙怨恨都會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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