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一世瓶安 | 上頁 下頁 |
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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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公公抬眉。有嗎?就是平日裡喝的龍井啊,一勺茶葉、滾水沖七分。 剛要回答,他又見皇上挪挪身後軟枕,最後抽出來往旁一丟。 「枕頭太軟,換過。」 怎麼以前不覺得軟,今日卻這般嫌棄? 韋公公仔細思索,茶一樣、枕一樣、盤裡的果子也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皇上的書拿錯方向,皇上這是有心事? 果然下一刻,寧承遠丟下書往外走。 「屋裡太悶,外頭逛逛去。」 「是。」韋公公抿唇一笑,只是笑意一閃而過,不敢太張揚。 然而剛走到門口,寧承遠又折回,不知跟誰生氣似的忿忿坐下來。 不去不去,去了要又挪不開眼、移不開腿,小章魚肯定知道自己長得太漂亮,肯定知道夜裡他得摟著她才能睡得好,這才敢無視於他。 沒錯,從長春宮離開不過一個上午,那裡不過才斷一頓糧,如果她還沒開口哀求,自己就巴巴地出現,她肯定會知道自己離不開她。 男女之間,誰先喜歡上,就輸了,想他寧承遠一輩子都沒輸過,怎麼能在一個小女子身上認輸? 「皇上不悶啦?」韋公公輕聲問。 悶!悶死、悶壞、悶透了! 他又拿起那杯味道很苦的茶,仰頭、咕嚕咕嚕全喝光,這才沉聲說:「去,命人到永安宮看著,有事來稟。」 韋公公恍然大悟,原來是為長春宮那位。 笨,他怎麼沒想到?打留公公過來說上兩句,皇上整個人就不對勁兒,是心裡記掛著呢,要當皇上身邊第一人,自己還得再多長兩個心眼。 「是。」 韋公公領命,正準備轉身,寧承遠又喝止他。 「停!」手一擺,他搖頭道:「別去了。」免得那只章魚得意忘形,有的人就是只記吃不記打。 韋公公失笑,看來皇上對瑜嬪很上心呐。 然而這也不奇怪,打瑜嬪進宮後,皇上哪天不在長春宮過夜? 過去皇上在幾位娘娘那裡過夜,次日清晨伺候皇上早朝時,皇上那張臉啊,臭得咧,膽子小的都要被嚇尿,哪像這些天,日日春風滿面,連上早朝,文武百宮都發現皇上變得分外親切。 抬眼偷瞄皇上,韋公公看出他眼裡滿是掩不住的焦心,那急叩著的手指擺明瞭煩躁不安,皇上這……年輕人啊就是愛面子。 韋公公貼心地搬來臺階,「皇上已經多日未見皇后娘娘,要不要去永安宮坐坐?太后娘娘的生辰快到了,娘娘應會有事與皇上商量。」 「說得對!」寧承遠一擊掌、站起來,他的女人可不止小章魚一個,他就不能去看看旁人?「擺駕。」 「是。」見皇上眼角流露一抹笑意,韋公公彎起眼,主子開心,奴才便歡喜了。 章瑜婷是被叫來立規矩的,心頭正忐忑不安,但從長春宮過來的路上,遇見一個躲在林子裡偷偷啜泣的宮女時,她還是多事了。 她問:「為什麼哭?」 宮女啥都不說,光是跪地求饒。 她無奈道:「求什麼饒呢?你不過是遇到無法解決的事兒,我能幫便幫、不能幫便也隨緣了。」 許是她的眼光太坦蕩,許是她的態度太真誠,於是宮女結結巴巴地把沒錢賄賂上司,在浣衣局裡做最粗重的活,還不得吃飯的事兒說了。 她聽完,想也不想地把荷包裡的幾兩銀子通通給了她。 章瑜婷不認為自己是好人,她認為自己做好事都是帶著目的,即便如此,幾年下來她還是習慣了助人,習慣在受助者身上看到問題解決的快樂,自己便也感到快樂了。 因此小宮女放鬆後的微笑令她開心,其實不求回報地助人,也挺好。 送走小宮女,她領著星兒快步往永安宮走去。 然而一進永安宮,章瑜婷的快樂就全都消失了。 皇后刻意召集各妃合力演出一齣戲,畢竟誰知道宮裡還有多少益王的眼線,她們打定主意,絕對不能讓益王發現皇上正在療毒。 滿腹心思的娘娘們看著章瑜婷,覺得她很可憐,被當成解藥,卻一無所知,但不管同不同情她,這齣戲都得往下唱。 「聽說你逼得父母和離,你認為這是為人子女之道嗎?」 相處時間太短,章瑜婷又成日龜縮在長春宮裡,行事無半分差錯,想找璉不容易呀,皇后只好命人調查她,這一查,驚人呐…… 章瑜婷根本是個異類,瞧瞧她做了什麼好事,拜師習醫、成天在男人堆裡混、逼父母和離……哪件是閨閣女子能做、該做的? 問旁的便罷,一句知錯就可以打發,但今天說的是她娘,章瑜婷怎能不反駁? 跪在地上的她,一反常態地仰起頭來,語氣強勢,「回稟娘娘,人生苦短,圖的就是個痛快,何必為旁人眼光,把自己給生生憋死。」 「你又不是你娘,怎知她不痛快?」 「我從小與娘親近,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五年前離開章家,母親又病又老,身無分文,連顆雞蛋都吃不起,還得靠師父接濟。但離開後,母親精神好了、身體好了,整個人都年輕十歲,無人管束,想做什麼就做,連睡覺都是笑著的。」 皇后臉色變了變,瑜嬪沒說謊,確實下屬回報,說方氏美豔無雙、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說她手中有錢、行事自信,整個人煥發光彩,還聽說若非皇上賜婚,有不少男子欲求娶方氏,顯然離開章家讓她過得更好。 但就算瑜嬪說得正確,這話還是不能認,一旦認下,世間規矩蕩然無存。 賢妃指著章瑜婷的鼻子罵,「胡言亂語,你可有把女誡放在眼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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