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藥娘掌家 | 上頁 下頁
三八


  丟下話,他關上澡間,走進廚房,他要為她做一碗熱騰騰的面。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瞳瞳滿腹歉意,覺得自己像養不熟的白眼狼。

  憋住氣,低下身,她把頭埋進熱水中,溫熱的水讓她每個細胞鬆開,她像跌進雲裡般軟軟暖暖的雲將她裹起,她很舒服,舒服地想睡覺……

  「不要……爸爸,我害怕,你別走好不好?」她怕極了,怕爸爸一走,會和媽媽一樣,再也不回來。

  「彤彤乖,爸爸已經打聽到確切消息,這次一定可以把媽媽帶回來。」

  「如果消息正確,我們花錢請別人去把媽媽帶回來,好不好?」

  她懼忍,她有強烈預感,這一去,她會在失去媽媽之後,又失去爸爸。

  「彤彤放手!」爸爸凝重了口氣道。「他們說媽媽受傷昏迷,媽媽需要我去將她喚醒,你已經長大、必須學會獨立,就算爸媽不在,你也能把自己和哥哥照顧好,對不?」

  「不對,不要,我不要爸爸走!」就算自私,她也要自私到底。

  一雙眼睛緊盯著爸爸,強烈的不安、強烈的預感,讓她抓住爸爸不放。

  「彤彤,找不到媽媽,爸爸這輩子都不會快樂,這些日子,爸爸過得像行屍走肉,活著比死更痛苦,你希望看爸爸這樣嗎?」

  行屍走肉?活著比死更痛苦?不由自主地,彤彤鬆開手,她無法對爸爸殘忍。

  爸爸拍拍她的頭,提著行李,毅然而然轉身。

  這一別,她再沒有收過父親的隻字片語。

  「你在做什麼!」孟殊一把將她自水裡撈起,他太過驚嚇,將她緊緊地抱進懷裡。

  她在他懷中不停地咳嗽,像要把心肝腸肺腎通通咳出來似的,她又咳又喘,狼狽的模樣教他心疼。

  他仍然緊張,他的心狂跳不止,她怎麼可以……

  發現她整個人沒入澡桶,像具屍體般毫無動靜,瞬間,彷佛有人拿把大斧狠狠地砍上他的心。

  她想自我?一個和尚,說了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她就不要活了?

  憑什麼!他說錯了,他要進城,不是把和尚找出來揍一頓,而是要把他找出來,砍上十刀八刀,了結他的命!

  他從來不曾暴戾過,但現在,他暴戻了,因為他的……

  她還在咳,不斷地咳著,他拍她的背,捧住她的臉,把她的散發順到耳後,她蒼白的小臉上有著蒼白的委屈,他細細打量她,她哭得淒慘無比。

  「怎麼了?有什麼委屈儘管說出來,我替你討回公平。」是那個有後娘就不要女兒的人渣嗎?還是欺淩她的惡毒後母?他的手段很多,定能教他們痛不欲生!

  「孟殊……」她趴進他胸口,環住他的腰。

  「怎樣?」

  她眼睛紅、鼻子紅,哽咽道:「我想起來我是誰了。」

  換好衣服,吃過面,孟殊把瞳瞳抱在膝上,同她說話。

  他不讓她坐在椅子上,他必須時刻把她抱緊,因為不這麼做,他會不安心,是,她把他嚇得太嚴重。

  「我不是這個時代的靈魂,我來自於百年後。」

  接著,她花很多時間跟他介紹二十一世紀,這是古人很難懂的邏輯,但他沒有斥責她胡言亂語,他試著理解與想像,這讓她心生感激。

  孟殊點點頭問:「然後?」

  「我有個哥哥,他生病了,是小腦萎縮症。」

  「小腦萎縮症?」

  「簡單的說,就是錯誤基因産生的錯誤密碼,命令身體製造出有毒的蛋白質,這種有毒的蛋白質堆積在身體當中,會讓我們的神經細胞提早退化死亡。」

  「我聽不懂。」

  「那是二十一世紀的醫學。你很難懂的。」

  「用簡單一點的話,我試著聽看看。」

  「小腦萎縮是一種從娘胎裡帶來的疾病。剛發作時,走路會有喝醉酒的感覺,沒辦法提重物,肌肉僵硬,動作笨拙。

  「慢慢的連眼球都沒辦法轉動,白天倦怠、夜晚清醒,病人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經常摔跤、說話不清楚、寫字有困難,吃東西或喝水時容易嗆到。

  「當情況越來越嚴重,就必須臥床,最後會因為衰竭或呼吸中止而死亡。」

  「所以你哥哥……」

  「哥哥在十五歲那年發病,他生病,我發誓要努力念書、考上醫學院,在二十一世紀窗學院是要成績最好的人才能考得上,我考上那天,握住哥哥的手告訴他,一定會治好他的病。

  「父母也為哥哥的病傷透腦筋,我父親是名外科醫師,但家學淵源,受中醫薰陶長大我的媽媽也就我娘是記者,父親為了哥哥的病,經常待在實驗室裡,而媽媽跑去當戰地記者,那是很危險的事,卻可以賺到很多錢的職業。」

  「然後呢?」他還是聽得一知半解,但她肯說,他不想打斷,也會盡力去理解。

  「媽媽在戰場上失蹤,當時一起派駐的記者告訴我們,媽媽死了,公司連撫慰金都發下來,但爸爸不相信,他到處請托人尋找媽媽的下落。

  「我念大三時,有消息傳來,說媽媽在當地的醫院養病,爸爸一聽便急著要去把媽媽回來,但我有第六感,感覺爸爸這一走,我就再也看不見他。

  「我求他別走,可是他說,找不到媽媽,活著猶如行屍走肉,他的哀慟讓我明白,我留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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