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相爺的私房藥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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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耀看不下去,歎口氣,拉過她,讓她與自己面對面,「如果撞頭就可以解決事情,世間事就太容易了。」 他不鹹不淡的兩句話,氣得染染馬上反駁,「我有什麼事情要解決,我好得很!」 「既然很好,幹麼折騰自己的腦袋?」 「我是在練鐵頭功,聽過嗎?」 還在硬撐?雲曜不禁失笑,他摸摸她的頭,「曹叔要是知道你這麼自動自發,肯定拫感她撇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既然她不願意承認,他只好幫她一把了。「你是蘇苒苒,鎮國公府的六小姐,對吧?」 染染錯愕的微揚起一邊眉毛,他看出來了?那梁梓瀚呢,看出來了嗎?可是她仍下意識的反駁道:「胡說,我明明是蘇染染,我家裡是染布的。」 雲曜微微勾唇,原來她是只小烏龜,遇到事情,就把頭腳藏進龜殼裡。 「沒有人告訴過你,鎮國公家六小姐的名字是蘇苒苒,草字頭的苒,你為什麼一再強調你的名字是染布的染?你被小翔撿到的那年,江南風調雨順,根本沒有發大水,何來沖散一家人這種事,就算真的沖散,水往低處流,怎麼流著、流著,會流到擎天嶺的寒碧潭?」 她本以為自己編的故事無懈可擊,卻沒想到漏洞百出,她被逼得退無可退,狗急跳牆,指著他的鼻子怒問道:「逼我承認是鎮國公府的六小姐,對你有什麼好處?!」 見她這麼生氣,他放柔語氣問道:「難道你不想替家人報仇嗎?」 「不想,我只想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過完這輩子。」 「父母恩,豈能棄之不顧。」 「難道報答父母恩情只有報仇這種方式嗎?鎮國公府之所以傾覆,難道一定是政敵害的?何謂政敵,不就是兩個各為其主的黨團,各自努力扶持心目中的真龍天子上位,難道我為主子謀害你是對的,你為主子算計我便是錯的? 「憑什麼我努力就得我風光,難道別人就不努力、不該成就、不能風光?憑什麼和我立場不同的就是壞人,在對方眼底,我何嘗不是壞蛋?想在朝堂上混得風光,哪個不是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誰規定踩了別人叫做理所當然,自己被踩就要怨天尤人? 「想站在高位,就要有高處不勝寒的認知,想贏就要有輸的準備,鎮國公府錯在不知韜光養晦,錯在不懂低調,錯在皇后有天龍星可以倚仗、最風光榮耀的時候,鎮國公府卻被麗貴妃幾句話慫恿,而與皇后娘家為敵。田鼠急著冒頭,農夫還能不備好鐵鍬?」 她講的每句話都很中肯,鎮國公府之所以滅亡,並不全然無辜,仗著身分,鎮國公府沒少幹過齷齪事,今日之果皆是昨日之因,雖然這件事情背後有柳信手筆,卻不代表皇帝糊塗。 只是,當初她不過是個六歲小兒,如何能將前因後果看得如此清楚?莫非她與他一樣也是重生?應該就是這樣,否則一個從未涉足朝政的十四歲丫頭,怎能這般清晰地分析時事,怎能與他共謀共籌天下事? 「就算你不想恢復鎮國公府的榮耀,但八皇子對你的一片愛護之心,難道你不感激?」 雲曜又問,可不知為何,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的心微微抽疼著。 「我為什麼要感激?我幹麼要別人的愛護之心?少主爺,請聽清楚,我叫做蘇染染,是江南蘇家染坊的大女兒,與鎮國公府無關。人生一遭,我想要快活自在,請不要鼓吹我報仇,更不要把我推到八皇子身邊。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每個人的生命目標不盡相同,請你尊重。知道何謂尊重嗎?我舉個例子好了,就像我不懂好好一個江湖人士幹麼去攪動朝堂風雲,是為了復仇、立業,還是胸懷大志? 「你覺得推八皇子坐上龍椅是正確的,可這是你一個人覺得正確,還是所有大樑百姓都覺得正確?你和柳信的出發點並無不同,若真要說,只是選擇不同,但究竟是你對還是柳信對,未到蓋棺論定日,誰也不能說大話。 「我對你的行為並不全數認同,但這是你的意志、你想做的事,身為朋友,你願意的話,我就幫兩分,你不樂意,我便退到門外,絕不干涉,這就叫做尊重,因此在我尊重你的同時,也請你給我相同的尊重,行嗎?」染染與他眼對眼,態度堅定,無可動搖。 蓋棺論定日……雲曜細細沉吟這句話。 前世的自己在閉上眼的那一刻,曾經後悔過,後悔將弟弟推向死路,後悔拉那麼多人下水,逼得他們走向不歸路,為了平反父母的冤屈,他讓更多的人受冤屈。 但重生一次,他還是選擇了相同的路。 他這麼做真的錯了嗎?一時間,他迷惘。 難道報仇錯誤?難道他一錯再錯,把瀚弟二度推入無底深淵? 不……不是這樣的,前世柳信把持朝政,苛政猛于虎,連年增稅,水旱輪番上陣,邊關戰事不斷,百姓苦、蒼生哀。 皇上病癎,太子監國,可太子才疏志大,派梁鈞沛發兵各國,本以為天龍星能助他名留青史,結果是妻兒父母日日倚門望親歸,無數的大樑男兒戰死沙場,鮮血成河、白骨成塔。 雲曜死得晚,這都是他親眼所見,就算不為父母、不為瀚弟,而是為了天下萬民,他都該把太子、梁鈞沛、柳信推下臺。 難得地,溫潤如水的雲曜面透忿然,他目光堅毅的回視著染染,「如果人人都像你,放任朝堂奸佞橫行,梁國傾覆,試問,百姓豈有安泰日?」 染染哼哼兩聲,「梁朝亡國,還有宋國、齊國、周國、陳國……你怎麼知道由他們來統治,百姓的日子不會過得更好?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誰曉得不會出現一個霸主統一各國?梁國要爛就讓它爛個徹底,你怎麼確定最後的崩壞不會迎來新生機?」 她的話再度讓他陷入深思,真是他想得狹隘了嗎? 他眼也不眨的凝視著染染,而她也沒有回避他的視線,沉默在兩人之間流竄,壓抑而沉重。 這日清晨,領著聖旨的靖王走到滿載糧米、準備前往榆州的馬車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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