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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愛說話的人最喜歡聽到這三個字,一句“然後呢”,就能引發出更多的發表欲。

  阿玉嬸繼續往下說:“然後啊,有一天她到臺北去買車……嘿嘿,你們也覺得奇怪對不對,南投、台中不能買車哦?買一部車還要跑到臺北去?

  “後來我們看到她買的車才曉得為什麼要跑到臺北,那個是法拉利捏,要好幾百萬才能買的車欸,我告訴先生說:“這樣太浪費了啦。”先生卻說:“只要她開心就好。””

  講到這裡,她不苟同地朝吳衛方向搖了搖頭,續道:“有車子之後,她每天都很開心,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好像要出門去勾引男人似的,有好幾次晚上都不回家睡覺,最誇張的一次,她連續在外面待兩天才回來。

  “她回來後,先生好聲好氣問她去哪裡,嘿,她怎麼回答。她說:“你這是要限制我的自由嗎?把我關在這個破爛鄉下還不夠,現在我連出門透透氣也不行了嗎?”厚,有女人這樣講話的嗎?也不想想她兒子多小。”

  這個部分吳衛就清楚了,他在電腦的檔案裡看過,她早在這個時候就勾搭上賣車的江緯祥,經常外出與他過夜。

  “然後呢?”受過鼓勵的論論,奶聲奶氣地再問一句。

  “有一天她接到一通電話,又起肖了,在房子裡亂吼亂叫,一怒之下把先生賺錢用的電腦給摔壞,厚,如果這是我媳婦,我一定要叫我兒子離婚。

  “先生好言好語安慰她,還不領情,她甩先生一巴掌後自己跑出去,這次出去一個下午,回來後就開始收行李,先生一直問她發生什麼事,結果周茜馨竟然拿出刀子逼先生一起跟她去辦離婚,要不然就死給先生看,先生不得已只好跟她去,那天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她本來又想補上一句:如果她是我媳婦……

  但想想,如果周茜馨是她媳婦,早就被離八百次了。

  想到這個,阿玉嬸忍不住笑出來。“所以啊,那種女人走了就算啦,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芳草到處都嘛有,先生,我早就跟你講過,不要再想那個女人,不要再為她心情不好。厚,又不是吃太飽。

  “如果先生想替論論找媽媽,我推薦我們家阿甄,我們家阿甄脾氣好、性格好,生氣也不會摔東西,她是護士捏,照顧論論最好不過,啊不然,如果先生看不上我們家阿甄,說老實話……”她走到沙發邊,一把拉過佩佩說:“佩佩也很好,我看她很多年了,脾氣好、性格好,生氣也不會摔東西,她也是護士捏,照顧論論也很好。”

  在阿玉嬸眼裡,好女人的標準就是“脾氣好、性格好,生氣也不會摔東西”。

  “嬸嬸,你在說什麼啊。”哪有人這樣強力推薦的啦,又不是在賣鍋子。

  阿玉嬸轉過頭對佩佩說:“我是講真的,我家先生人真的超好,碰到那麼壞的老婆,實在是老天爺沒道義,她自己願意走,放鞭炮都來不及,還情深義重咧,為那種女人每天都喝得醉醺醺,不值得的啦!她剛走那個月,我每天都提心吊膽捏,怕先生帶著論論去跳湖。”

  那是因為有愛啊,佩佩心裡回答。

  “不是我在說,男人很少像先生這種的啦,有情有義,以後你要是嫁給他,他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她又轉過頭對吳衛說:“先生,不是我在誇獎我們家佩佩,她脾氣好、很溫柔,我從來沒聽過她和別人大小聲,她雖然是大家眼中的公主,可是半點公主病都沒有,喜歡我們家佩佩,絕對不會吃虧的……”

  阿玉嬸還想繼續強力推薦,沒想到吳衛突如其來一聲回應,讓阿玉嬸和佩佩同時呆掉。

  他說:“好。”

  阿玉嬸不動了,揮舞的手臂停在半空中,佩佩也不動了,驚詫的表情凝結在臉上。看見兩人像沒電的娃娃一樣,論論笑出一排小白牙,學著老爸,點點頭,認真說一聲:“好。”

  “好……什麼啊?”佩佩有點狀況外。

  “你來當論論的媽媽。”吳衛補充說明。

  “我?”怎麼可以?他們才認識幾天,她只是離家出走、氣氣爸媽,沒打算帶回一個女婿,把他們弄得心臟病發。

  兩人就這樣對峙著,他看她、她看他,阿玉嬸和論論一大一小視線轉動,也在吳衛和佩佩之間遊移,氣氛極其詭異。

  突然,阿玉嬸重重一拍手,大叫:“唉呦,我們家阿甄好聰明哦。”

  所有人都被她嚇到了,齊齊轉頭望向她,詭異氣氛陡然消失無蹤。

  “阿甄就說你們兩個有問題,怎麼會佩佩離家出走,先生就邀她住下來,佩佩還把論論疼得像親生兒子一樣,老實招來,你們以前就認識厚?”

  “對。”吳衛說。不只認識,還同床共枕、一起生過孩子。

  “對。”佩佩說。但她只認識廣告上的吳衛。

  可是回答完之後,她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麼,想重新解釋,但阿玉嬸哪裡肯給她機會,她左手拉起佩佩、右手拉起吳衛,把兩人的手交迭在一起,滿臉都是欣喜安慰,她只差沒學神父講上一句:“吳衛,你可以親吻新娘了。”

  那一瞬,佩佩的手像是被人通了電似的,麻麻的心悸,麻麻的……欣喜?

  她無法正確形容那種感覺,只是想著,不要鬆開他的手,就像那個方蕥兒附身,她的感覺堆到自己身上,仿佛她對他很熟悉、對他傾慕、對他崇拜、對他的酸甜苦辣一股腦兒全湧上心頭,一時間,她心慌無措。

  吳衛卻是揚起眉頭,笑容在心底、在眼底、在嘴邊、在整張臉上無限制擴大,因為,她的手終於回到他的掌心。

  那個電流只在一雙男女之間流竄,阿玉嬸毫無所覺。

  她拍拍胸口說:“嬸嬸給你掛保證,先生人很好,又慷慨又大方,對老婆是一等一的好,如果我年輕二十歲,一定要倒追先生,我現在可是把機會讓給你嘍,你要好好珍惜,我們先生真的是很好、很好、很好的男人,他以前受了太多的苦,你一定要好好對待他……”說著說著悲從中來,聲音忍不住哽咽。

  論論看著阿玉嬸落淚,拉拉她的手,“不哭,阿玉嬸秀秀。”

  見論論可愛的模樣,阿玉嬸破涕而笑,把論論從吳衛懷裡抱起來。“論論乖,不早嘍,好寶貝要乖乖睡覺。”然後轉頭對吳衛和佩佩說:“你們聊、你們去談戀愛,我帶論論去洗澡睡覺,不當電燈泡哦。”

  她上樓之前頻送秋波,好像媒人禮已經到手中,好像他們馬上要洞房花燭、狂歡一整夜。

  客廳突然安靜下來,通過電的手還是麻麻的,還一路麻到全身,佩佩低下頭,一語不發。

  “你生氣了?”吳衛問。

  “我沒有生氣。”

  她垂著頭,白晰的頸項看得吳衛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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