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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哭聲持續……

  “論論看,這是什麼?這是信用卡耶,可以買好多好多東西,論論喜歡什麼,姨都買給你,好不好?”

  哭聲沒有變小的跡象……

  “我們和爹地去吃披薩,論論喜歡披薩嗎?不然,我們去吃下午茶,三層的,有蛋糕、有馬卡龍那一種,論論開不開心啊?”

  哭聲依舊,論論耐力超強,是那種去參加極地馬拉松、即使從頭到腳都凍傷也不會中途放棄比賽的堅毅人物。

  “啊,你看!天上飛的是什麼,小鳥耶,那只小鳥的頭是白色的耶……”購物沒用、食物吸引不了,她使出最後一招——轉移注意力。

  但論論哭得更起勁了,佩佩歎氣,沒轍,雙肩垮下,她無力道:“好啦,你想喊媽咪就喊吧,開心就好。”

  她只是隨口說說,因為能用的招式全搬出來了,他還是哭個不停。沒想到,她的盡心盡力沒得到論論的青睞,她的隨口敷衍居然哄停了他的號哭聲。

  只見論論像是換掉面具般,瞬間揚起嘴角,拉彎眉梢,軟糯的聲音甜甜地輕喊一聲:“媽咪。”

  屋裡的吳衛聽見了,也揚起嘴角、拉彎眼梢,因為兒子裸了。

  “論論,我們商量一下,以後,沒有人的地方論論才喊媽咪,有人的地方,就喊我姨,好不好?”

  論論撅起嘴,那表情模樣像足了佩佩,下一刻,新的眼淚又湧上來。哇咧,是哪家補習班補出來的啊,變臉變得這麼快?

  “別哭、別哭,論論先聽我說完再哭好不好?你知道的啊,爹地現在很紅,想當你媽咪的女生很多,如果被人家知道你喊我媽咪,那些粉絲會覺得我居心叵測,說不定會氣得人肉搜索……我離家出走,都快被我爸爸扒一層皮了,要是知道我去拐別人家的兒子……”

  她說得很可憐,比吳衛轉身進屋的落寞背影更可憐。但三歲小兒的理解力比猴子高不了多少,並且自我中心意識很強,所以無論是聽不懂,或者聽得懂卻不想配合,都有足夠權利。

  淚水翻下,論論張開嘴,放聲大哭,嘴裡還不斷飆出Keyword,“媽咪、媽咪、媽咪……”

  佩佩歎氣,愁皺了眉心,只好再次妥協。“好啦,好啦,媽咪就媽咪,論論開心就好。”

  佩佩很無奈,吳衛樂出一雙賊眉眼,不管輪回幾次,她還是一樣心腸軟。

  打開自動吸塵器機器人,任它在地面上四處遨遊,他第一千次承認,這個二十一世紀確實是生活便利的好地方。

  “哎呦喂啊,是哪個夭壽骨做這種沒天良的事。”

  說要多放一天假的,但從阿甄口中知道吳衛家被壞人破壞之後,阿玉嬸一放下行李就騎著摩托車跑過來,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一面巡視一面叨念。

  “先生,你說老實話,是不是太太弄的?”

  也只有那個瘋狂的女人才會做出這種事,早就說那個周茜馨配不上先生嘛,這麼好的一個男人,娶到那種女人真是衰死了。

  這件事,他原沒打算讓佩佩知道,怕她擔心,但阿玉嬸一開口,就把謎底給揭開。

  是他的前妻啊?

  想起他對前妻的形容,佩佩歎息,是要有多少的喜歡,才能包容她這些粗暴野蠻的舉動,都離婚了不是嗎?

  心像被人潑了盆硫酸似的,痛得有些不合情理,明知道他們只是陌生人而已,明明親耳聽過他敘述和前妻的那段過去有多麼恩愛甜蜜,明明曉得他本來就把前妻視如珍藏……卻在知道他隱瞞自己之後,心,難受得緊。

  阿玉嬸對佩佩很熟悉,她一把拉住佩佩的手說:“不是嬸嬸喜歡背後說人家壞話,依我看,那個周茜馨就是個瘋子。”

  周茜馨?她果然是吳衛的前妻,媒體的臆測沒錯!

  他們是大學同學,她是宅男吳衛的初戀,他不和任何人交往,只願意與她在一起……是因為初戀嗎?所以分外難忘,佩佩憶起網路上搜尋的照片,笑容裡帶上兩分苦澀。

  是啊,怎能輕易忘懷,那是個多麼美麗的女人啊。

  “佩佩,你知不知道有一次,她鬧著要搬回臺北,先生不願意,她居然要把論論丟下樓耶,這麼殘忍,也不想想兒子是從她肚子裡生出來的,虎毒不食子,她比老虎更毒,要不是先生硬把論論搶回來,論論要怎麼辦啊?”她說著說著聲音帶上哽咽。

  這一段,吳衛不知道,他聽得很認真。

  見吳衛沒有要她閉嘴的意思,阿玉嬸本來就是愛聊天的歐巴桑,怎麼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何況要是能勸得動先生,那可是大功一件,老天爺肯定送她一枚好人好事獎章,於是她越說越起勁。

  “我就不知道臺北有什麼好,幹麼非要去臺北啊,反正先生在這裡也很會賺錢啊,他設計的遊戲賺好多錢捏,太太的個性就是虛榮啦。

  “你沒見過她,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連去菜市場也要戴一副蓋住半張臉的名牌墨鏡,又不是要當小偷,最好笑的啊,她還拿LV包去菜市場買菜耶,我們這裡的歐巴桑怎麼看得懂啦?不小心給她弄髒,還被她罵得快要爛掉,你們都不知道,賣菜的怎麼說她……

  “有一次啊,我煮魚,先生和論論都很喜歡吃呢,誰不知道吃魚會聰明。結果她說:“我只吃菲力牛排和鵝肝醬。”我哩咧,我要到哪里弄那個東西給她啊,她一生氣,居然把我辛辛苦苦做的滿桌子菜通通掃到地上,你說她瘋不瘋……”

  佩佩悄悄觀察吳衛,阿玉嬸這樣批判周茜馨,他會惱羞成怒吧,但是並沒有,他聽得很仔細,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難道是她想錯了?他對她,其實已經沒有那份感情?

  迷糊了,但佩佩心思簡單,對於想不通的事習慣拋諸腦後,所以她扔掉胡思亂想,和吳衛、論論,認真聽下去。

  “還有那次啊,她跑到外面待了好幾天,先生很緊張,到處打電話找她,她也不接手機,等她回來後,先生還沒罵她,她就突然發神經,也是像這樣子,把床墊、沙發都割破,厚,如果這是我家媳婦,我一定要逼兒子離婚,就算人家說我是壞婆婆我也認了。”

  阿玉嬸做出結論,望向聽得津津有味的三個人,臉上有著演說家滿足的神情。

  佩佩還想聽,她想知道更多吳衛的過往;吳衛也想聽,想知道這輩子的自己倒楣到什麼程度,他們都想聽,卻都不好意思開口。

  吳衛總不能說:“我其實是路人甲,對這一段,完全空白。”而佩佩不想在吳衛的傷口上灑鹽,幸好有天真可愛的論論,他張著一雙大眼,問:“然後呢?”

  吳衛和佩佩同時投給論論一個嘉許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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