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雪後的騎士 | 上頁 下頁 |
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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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從此刻開啟。 結婚後,她更孤獨了。 阿敘離開家,而賀青珩沒有搬進來。除非必要,否則他不會出現。 什麼時候才是必要?很簡單,就是公公婆婆、爺爺奶奶來訪的日子。除此之外,陪伴她的,只有上上下下跳動不停的股票數字和一隻和她一樣慵懶的貓。 賺錢已經無法帶給她太多的成就,初入股市時的興奮感已隨時間漸漸淡去,她賺錢已經賺得膩味。目前,支持著她繼續操作股票的主因,是搶回她想要的藍氏企業的股份。 究竟,與賀青珩的那場婚禮,對阿雪有沒有收穫? 多少有吧。而且在品駽的熱心牽線下,她與爺爺、奶奶的關係冰釋。 她雖刻意扮演雪後,卻不是太成功,心底仍有那麼一小塊地方,期待著太陽的溫暖照射。因此那日,她看見坐著輪椅的爺爺,而奶奶滿是皺紋的雙手握上她手的瞬間,兒時的記憶紛紛回籠。那些曾經被寵被哄被疼的感受破繭而出,將她寒冽的心團團包裹。 婚後,爺爺、奶奶經常到公寓裡,帶補品給她、與她說話。 阿雪並不曉得,品駽在背後極力修補她和親人間的關係。但她知道,爺爺、奶奶三句話不離品駽,他們把品駽當成真正的孫兒,老說他有多孝順、多貼心,比自己的女兒和其他外孫們強過許多。 爺爺說,品駽最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我從小沒有家人,是你們給了我親情溫暖,我當然要特別珍惜。 很諷刺對不?他最最珍惜的,恰是她極力想丟棄的。 下雨了,她走到陽臺,彎身靠在欄杆上。風吹過,雨絲斜飛,一絲一縷打在她臉上,帶來陣陣涼意。 真是久違的感覺,她上次淋雨是什麼時候?記得是在她國小二年級的時候。那次她沒帶傘到學校,而品駽因為有個考試而沒辦法來接她。 當時她獨自蹲在走廊上,眼見雨越下越大,雨像簾幕,一匹匹自天際垂下。學校裡的同學們都離開了,空蕩蕩的校園裡只有她和傾盆大雨僵持著。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寂寞。她覺得爛透了,並發誓這輩子都不要讓自己遇上寂寞。 誰曉得誓言和夢境一樣,都是與現實人生作對的事物,早知道那年她立誓,就該誓言享受寂寞。 記得那天最後,她在走廊上無助落淚,直到全身濕透的品駽出現面前。她問:「你不是要去參加考試?」 他卻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笑得滿面陽光,回答:「考試不重要。」 阿雪聽得懂,雖然她只有國小二年級,但她聽懂他沒有說出口的那句——在我心裡,阿雪比考試更重要。 是的,她一直以為在品駽心中,最重要的是阿雪。因此他考試可以不到,念書可以放著,但不可以讓阿雪難過。因為他這樣長期努力著,她便理所當然地認定,他不會將自己擺在第二位。 然而,他擺了。 在她和四姑姑之間,他選擇了後者;再然後,在她和小麻雀之中,他二度選擇了後者,一次、一次又一次,她在他心中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她不確定,是自己的個性,還是周遭環境,讓他們兩人越離越遠。 撫撫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她知道自己有點發燒,但去看醫生……算了,懶。 前幾天,賀青珩打電話來。他說二姑姑投降了,問她願意用多少錢買下她手中的一成六?而她開了個殺人的數字,成心為難他。 對,她總是在為難人,不管是賀青珩或藍品駽。 有人說,日子不好過的人,總希望別人和自己一樣辛苦難熬。 因此,她對誰都想盡辦法為難。 她是個讓人討厭的女人,她想。也好,討人厭的男人加上討人厭的女人,她和賀青珩是天生一對、最佳拍檔。 然而下一刻,阿雪笑開,驕傲地做出無聊反駁——誰說她的日子不好過?她是誰啊,她是冰山美人藍伊雪。這麼偉大的女性,何必在意自己在藍品駽心底的排名,就算她已經結婚,可仍有多少男人爭先恐後地,想把她這個又美又富的女人排在第一位。 她一面笑著,一面挺身出去,迎向風雨。她仰著頭,像初發芽的種籽般,貪婪地享受雨水的滋潤。冰涼的雨水打濕她的臉、她的發、她的身子,她冷嗎?雪後豈會害怕冰寒浸潤? 她想著即將投降的二姑姑,想著熬受不住的其他親人,她努力令自己開心,卻發現勝利的滋味並沒有想像中愉快。 為什麼?這不是她積極想要的結果嗎?她不是非常憎恨姑姑們的勢利現實?她不是痛恨姑姑們在父親的喪禮上,心無哀戚,只有算計,算計著如何瓜分她父親留下來的東西? 這是多麼令人怨恨的事啊,為什麼她們即將得到報應,她卻無法為此興高采烈? 她拼命想著、分析著,終於讓她分析出些蛛絲馬跡。 原來,最撕裂她的,不是姑姑們的貪婪,而是品駽的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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