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盛夏的旅行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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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斷回想自己做錯了什麼,不斷回想如果在哪個契機點改變,她們今天就可以不必面對這些。她不斷、不斷自責著,想像著接下來呢,接下來她努力十幾年的家庭,還能不能繼續保持完整? 劉若依感受到母親在顫抖,努力抬高下巴、吞入哽咽。她不夠勇敢,但她必須勇敢,她不能像個孩子,讓媽咪把自己護衛在身後,因為媽咪除了她……什麼都沒有了。 輕輕拉開母親的手,輕輕抱了抱她,轉過身,橫眼怒視床上的「可卿阿姨」,以及選擇坐在她身邊的Dad。 很好,這算壁壘分明了嗎?劉若依冷淡一笑。 她銳利的目光逼得可卿不敢直視,只得垂下頭,默默落淚。 見狀劉若依在心底冷笑。受害者沒哭,加害者卻哭得梨花帶淚?先哭先贏嗎?這是在爭取誰的同情呢? 奇邦起身,低聲一句,「不怕,有我在。」 一句話,催出幼庭滿嘴酸澀。她原以為這是自己專屬享用的句子,原來,只要他願意,他就可以是任何女人的支柱。 下一刻,奇邦走到妻子女兒面前,輕聲道:「走,我們出去外面談。」 幼庭直視他,緩緩搖頭。這是她的房間,可竟是她被要求「出去」,哭笑不得就是用來形容這樣的場景吧。 劉若依輕輕回握母親的手、鬆開,大步向前,穿著拖鞋踩上床被。 怕髒?不怕,這張床已被弄得夠髒了,她的拖鞋底比床上那個女人的心乾淨一千倍。 到了可卿面前,她狠瞪著。永遠永遠,她不會再喚這人一聲可卿阿姨。 她眼底的恨是修羅地獄裡的火焰,燒灼了可卿也燒痛了奇邦,可卿下意識縮了縮肩膀,一個才十四歲的小女生,那目光竟凜冽得讓她無法招架。 「若依,你要做什麼?」 急切間,奇邦奔回可卿身邊,那副心急心疼的模樣,看得幼庭心寒不已。那是愛情,她不會錯認,可如果他們之間有的是愛情,那她和奇邦之間還剩下什麼? 看著急急趕過來的Dad,劉若依冷冽一笑,視線從他臉上往下掃,直到他放在那女人肩膀上的手,定了三秒。 曾經,那只手牽著她,一筆一劃寫下劉若依三個字;曾經,那只手輕拍著她的肩,告訴她,沒考第一名也不要緊;曾經,那只手一把將她抱在胸前,甜甜的、溺愛地說:「我的小若依,爸爸要疼你、愛你一輩子。」 可是現在……眼光從那只厚實的大手掌往上,她追逐著小三的目光。 「若依……」可卿下意識低聲輕喚。 「不許用你的髒嘴喊我的名字!」 話出口的同時,劉若依揚起右手,傾盡全力,一巴掌狠狠往她臉上甩去。 ——重重的一聲,同時敲上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膜。這一掌,她打的不是那可恨女人的臉,而是她與Dad的父女情。 五根指痕瞬間印上可卿的臉,淚水卻在幼庭頰邊無聲滴落。女兒的恨她也有,只是她無法這般不瞻前顧後。 上前,她想把若依帶離,沒想到奇邦動作更快,他一把抓住若依的手腕將她拉開,力氣之大,令若依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 「若依,你在做什麼?」他對女兒怒吼。 瞪視Dad,她瞪到兩眼發痛、手也痛,可她沒哭,反而抬高下巴,笑得張揚。 「看不出來嗎?我在教訓一個不知廉恥、沒有良心、忘恩負義、以怨報德的爛女人。」 對父親說完,劉若依恨恨轉頭望向可卿,一句一句厲聲質詢。 「請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在你沒有地方可以住的時候,是誰助了你一臂之力?你沒有錢的時候,是誰在你的包包裡偷塞錢?在你沒有工作的時候,是誰為你求來工作? 「幾百次啊,幾百次你握著媽咪的手,告訴她,如果有來生你要做牛做馬回報她的恩情,原來你就是用這種方法回報?你不斷說尊敬媽咪、愛護媽咪,原來尊敬和愛護的最好方式,就是和Dad上床!」 話不經醞釀就脫口而出,因為怒火已燒爛她的心肝腸肺腎,她不顧後果,就是要這個壞女人伏誅。 「若依,夠了。」奇邦惱羞成怒,把女兒拽到一邊,不許她靠近可卿一步。 「不夠!」她大吼,甩開父親再次沖上前,用力扯住可卿的頭髮往外拉,痛得可卿低頭,哀聲呼救。 「若依,給我放手,不要做這種沒有家教的事。」 奇邦氣急敗壞,也跟著沖向前,扭住她的手腕,加重力氣想讓她吃痛放手。 喀啦,一陣巨痛,右手受傷了,但她打死不鬆手,她要的是讓對方承受多於自己十倍的痛,所以她狠下心腸,把全身力氣施加在對方的頭髮上,狠狠扯過,下一刻,五指間纏繞著一把斷發,那女人的呼痛聲,讓她嗅到一絲報復的快樂。 見可卿尖叫,兩手按住頭,淚水不停往下墜,奇邦惱羞成怒,直覺揚高手心,向女兒揮去。 ——他沒節制力道,這巴掌不只打歪了女兒的臉、打破她的唇,指甲劃過處更在她臉上留下一條近十公分的傷痕,血絲迅速從嘴角、臉龐滲了出來。 幼庭震驚地望住奇邦。從來沒有過呵……若依再不乖、再不聽話,他連碰都沒有碰過她一下,現在他竟為了個外人打傷女兒……不,或許此刻,她和若依才是外人。 第一次,她明白,心死是怎樣的感受。 幼庭與奇邦視線相觸,看著他把可卿納入懷中,那護衛心疼的模樣,把她所有的感覺一寸寸、一分分撕扯開,鮮血 地流出,那已不只是痛,還有更多絕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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