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棄妃秘史 | 上頁 下頁
三二


  而旭鏞有才有能、有智有謀,雖然善兵事,但他對感情太過偏執,光是多年無出仍然不肯再娶側妃這點,他就不是個合格的君主。

  所以他早已默許此事,期待李萱能為旭鏞留下一兒半女,卻沒想到李萱會給他這樣的回答。

  “是的。”

  “你確定?朕記得,當年你同旭鏞兩小無猜,感情好得很。”

  “當時年幼無知,奴婢知道錯了。”

  她垂下長睫,苦苦一笑。

  年幼無知的心、年幼無知的自信,年幼無知的她認定了二皇子,便以為人家非娶她不可。

  真是蠢,娶她有什麼好,無權無勢,有的不過是個空殼封號,性子驕傲、脾氣拗,了不起贏在一張過人的容貌,可那又如何,這張臉不也已經毀了?倘若再無自知之明,連她也要鄙視自己。

  她沉浸在自嘲與自傷中,沒發現周旭鏞深邃目光中翻騰不已的情緒。

  “所以你有什麼打算?”

  皇帝看向周旭鏞,兒子眼底的掙扎他懂,也為他微微心疼。

  “奴婢希望能夠出宮,萬望皇上成全。”

  再次伏地長揖,她的話於眾人心波中投下巨石。

  有人想,她這是想以退為進,企圖謀求更多吧。

  有人想,冷宮真能讓這般驕傲的女子天翻地覆大改變?有人忖度,三年過去,她的心機更深沉,不知她背後有什麼目的?李萱簡短兩句話,成就了他人心中的千思萬念。

  皇帝不著痕跡地向淑妃掃去一眼,見她拳頭緊攥,面帶憤懣,他想起皇后臨終所托,心底暗道:朕定要保她一世安泰。

  “君無戲言,朕向皇后允諾過你的終身,自然不會耽誤你,你先到永平宮待著吧。”

  永平宮?五皇子周煜鏞的永平宮?!皇帝話一出,許多人心中發出一聲冷笑。

  皇帝居然想把李萱和五皇子湊成對兒?五皇子的母妃分位低卑,又死得早,而五皇子五歲那年從馬上落下摔斷一條腿、成了瘸子,如今發話讓李萱到永平宮,皇帝待李萱是什麼心意已是昭然若揭。

  別人心裡想的,李萱也想到了,若非事關己身,她也想跟著冷笑幾聲。

  皇帝話雖沒說死,可明眼人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皇帝是打算把她配給周煜鏞,只待三年孝期一過便“成其好事”吧。

  李萱蹙眉,她能說不嗎?君無戲言,一句話便是兩人的一生。

  她緊咬下唇,所以那個梅花村去不了了嗎?她只能從一個冷宮移到另一處冷宮?失望在胸口堆疊,眼底閃過茫然,她無言以對。

  眾人眼神紛紛投向跪在後頭的周煜鏞,只見他咬牙切齒,額間青筋暴露,眼底射出戾氣。

  他憤懣、他怨懟、他不平!憑什麼,憑什麼周旭鏞不要的女人他得接手?!一個被奪去封號的假公主,一個剛從冷宮放出來的惡毒女子,父皇竟用這種方式來羞辱他。

  恨恨地,一雙冷絕目光射向李萱纖弱的背脊,好啊!父皇不教他好過,他也不會令她從容。

  大喪期間,李萱以公主身分守在皇后靈堂前,她謹守分際、做好該做的每件事情。

  李萱不多言,儘管皇帝恢復她的身分,她還是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奴婢,因為再沒人比她更清楚那個“公主”是個多麼空洞的詞匯。

  千載勳名身外影,百歲榮辱鏡中花,過往不過虛夢一場,夢醒,她心底清楚分明。

  德妃在大喪之後仍禁足于慈禧宮,得皇帝恩典,能與李萱深夜敘舊。

  她們談過往、談分別的三年,也談未來,德妃沒有旁徨恐懼,她避重就輕地說:“這三年我想得透徹了,我和皇后都不是有野心的女子,而後宮容不下我們這種人,因此越居高位越危險,能夠待在安靜的地方遠離風口浪尖,是我一心所求。”

  “既然如此,為什麼皇后娘娘會死得那樣早?不是因為傷心絕望,不是因為對皇上……”接下來的話李萱沒說出口,因為隔牆有耳,更因為一出口便是大逆不道的罪惡。

  德妃看一眼周遭,許多事不能說破,許多事不說比說了強,眼前仍然不是好時機,因此有些事實……再等等吧。

  “明白是一樁,做到又是一樁,皇后掛念著當年夫妻情義,掛念大皇子、二皇子,甚至是掛念待在冷宮裡的你,她與我不同,我孑然一身,對於從來都沒有過的事物,我沒有可以掛心的。”

  德妃緩緩歎息,心疼地撫上她臉龐的舊疤,柔聲問:“還痛嗎?”

  “不痛,很早就不痛了。”

  李萱的手疊上德妃的,微溫的暖意貼在臉頰,她貪婪地感受這份溫暖。

  “是淑妃動的手對吧?她恨你破壞她的計劃,那個冷宮原該是我和皇后娘娘待的地方……”藉著摟抱動作,她低聲在李萱耳畔問。

  “沒事的,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好孩子,我沒猜錯,你會好好活下去的,你外表纖柔,心卻堅韌無比,你能從失去父母的哀慟中站起來,區區冷宮能耐你何?”

  李萱笑了,這聲母妃不是喊假的,三年的母女情分,她果然知她、懂她、理解她。

  “所以,想明白了?”

  她的笑容讓德妃松下心情,她很高興萱兒沒有變成滿懷怨懟的女子。

  “嗯,想明白了。”

  她點頭,順勢倚進德妃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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