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奴婢嬌客 | 上頁 下頁
二三


  「大樹下棋桌一擺就可以下棋,何必非要進棋高八鬥。」

  「其一,每年舉辦的鬥棋大賽,讓所有對棋藝有鑽研的人在此聚集,因此可以碰上真正的高手。其二,經常有人捧著白花花的銀子到棋高八鬥求手執玉牌之人賜教,下一回棋賺上幾百兩,這事兒你幹不幹?其三,想要專精下棋這門學問,一要有錢、二要有閑,這種人通常身分顯嚇,因此富有的布衣想要偶遇貴人,棋高八鬥是最好的選擇。」

  青衫男和黑衣男聊得起勁,季珩聽進耳裡,而角落小桌旁的美髯男則聽得微眯雙眼。

  他笑得隱約,耳裡聽著鬥棋,目光卻落在季珩身上,想將他看出一個洞似的。

  兩道目光過度灼烈,季珩眼角餘光掃去,美髯男若無其事地把視線轉開,他認得自己?

  不可能,自己戴著人皮面具,既然如此……為何?季珩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瑢瑢走進食肆,恰恰聽見田風、田雨一面吃一面批評,忍不住好笑,輕聲道:「大少爺、二少爺,你們再講下去,老闆要趕人了。」

  看見瑢瑢,田風道:「待會兒回去,割幾斤肉、買兩根大骨,瑢瑢給咱們包餛飩。」

  瑢瑢?

  傳言中能把湯熬成奶白色的小丫頭?美髯男再度抬眼朝她望去,意外的……美麗?他審視落落大方的小丫頭,不自覺地揚起笑眉。

  「恐怕不行。」她把背上的包袱往桌面一擺,說:「東西沒賣出去。」

  「老闆沒看上?他眼睛有病吧,得治!」田風道。

  「許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容易。」她有點小失望。

  「老闆沒眼光,我們陪你到另一家布莊試試。」田雨也替她不滿。

  她的失望讓季珩不爽,張記老闆可以沒眼光,但不能讓瑢瑢失望,冷了眼,朝外頭瞄去,卻發現……哼!他朝她耳邊輕輕丟下話,「把你要的價錢提高兩倍,半點別讓。」

  嗄?什麼意思?瑢瑢沒聽懂,但下一瞬就明白了,張記布莊的老板正邁起肥腿往這邊快,季珩話剛落下,張老闆的腳就進了餛飩鋪子。

  他看看瑢瑢身邊的男人,氣勢……很強呐,心下一抖,忙掛起笑意,「姑娘走得這麼快,我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他哪裡是反應不過來,分明是想試瑢瑢的底,看她是真心「買賣不成仁義在」,或只是欲擒故縱,沒想她一出門,真的頭也不回。

  估計錯誤,見她那身穿著,還以為是個無依無靠、可欺負的小孤女,得依附自己才得生存,碰到這樣的人,不剝削壓榨對不起自己,沒想到……

  「瑢瑢姑娘,這三位是?」

  瑢瑢來不及開口,田風搶道:「我們是她哥哥。」

  田雨接話,「我們家妹子有一手好女紅,雖說家裡不缺她這口飯,可她偏要試試自己本事。若妹子的東西不好,我們絕不勉強張老闆,可你也別存心壓價,傷我家妹子的心。」

  話到後來,口氣裡有威脅,田雨有雙大眼,目一瞠,嘴一撇,令人望之生畏,張老闆突然覺得性命受到威脅。

  「瑢瑢姑娘,要不,咱們回鋪子裡談談?」

  當然好,張記是京城裡最大的布莊,賣的物件從最昂貴的精品到平頭百姓也買得起的中價衣飾都有。

  瑢瑢做的衣服,布料普通,但精貴在樣式,所以今天她真正賣的不是衣服而是款式,張老闆買下一件拆解拆解,就能用精貴的布料做出上百件,賺個缽滿盆溢,她怎麼肯降價?

  她看季珩一眼。

  季珩淡聲說:「哥哥和玉霞坊的陳老闆有幾分交情,直接把衣服給了便是,何必證明什麼能力,有意思嗎?」

  張老闆倒抽口氣。

  玉霞坊?那可是太子妃的鋪子,裡頭的商品都是最上乘的,假使這樣的人才落到玉霞坊,下半年的生意……還有自己什麼事?

  人家是驕傲啊,是不想走後門呐,這才把肥肉送到嘴邊,哪是什麼可欺孤女?錯了、錯,他錯得太離譜。

  「姑娘請!」張老闆低頭彎腰,把人請回鋪子裡。

  季珩把餛飩往前一推,不吃了,田風、田雨連忙付錢,將輪椅往外推。

  回到街邊,田風問:「主子,咱們先去逛逛,待會兒再回來接瑢瑢?」

  「不必。」

  不必?意思是主子要在張記門口等瑢瑢?不會吧,從來只有旁人等主子的分,哪有主子等人的理?

  可是主子……

  季珩沒等人幫忙,直接把輪椅推到張記門口杵著。

  三個大男人、三尊門神一杵,想進門的客人不敢進、想出去的客人從邊邊角角閃出,威脅感太大,張老闆不得不速戰速決,瑢瑢說啥應啥,短短兩刻鐘她就提筆簽下契書。

  此時,一輛馬車停在寶珍樓,季珩一眼認出馬車上的徽記,那是靖國公府的馬車。

  劉氏從馬車裡下來,身後跟著數名僕婢,她的笑容一如往昔,親切、和藹,教人如沐春風。

  看見她,田風、田雨濃眉緊蹙,眼底幾乎要冒出火光,只不過……看一眼主子,兩人同時忿忿地把頭轉開,他們咬牙,來日方長,報仇不必急。

  他們用力深吸幾口氣,硬把胸膛的憤怒強壓下去。

  相較田風、田雨的忿忿不平,季珩顯得平靜多了。

  那個人養育他數年,什麼最好的通通送到他跟前,失去母親的他,一度認她為親母,曾發誓用一輩子還報她的恩惠,豈知……自己竟是被捧殺了一輩子。

  他不是心胸寬闊之人,早晚他會回報對方的「恩情」。

  瑢瑢笑眼眯眯地走出來,拍拍荷包說:「成了。」

  她賣掉兩件衣服、接下一幅雙面繡品,張老闆想送她兩疋布,希望她再做幾款新衣,她沒應,卻一口氣買下三疋布,打算給老爺夫人和少爺們做一身衣服。

  「賺多少錢?」田雨問。

  瑢瑢太高興,終於有主子會在乎多少錢這回事,要是他們死性不改,那麼她賺再多錢,也會像指縫間的河水,留不住半滴。

  「放心,夠還李大夫的。」

  「其實我以後也可以上山打獵。」田雨道,他對義肢適應良好。

  「不要不要,打獵太危險,以後再不許你們上山。」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上回打老虎,一個個形容得輕而易舉,嘴巴全說沒事,但衣服一脫,身上的傷口多嚇人,瑢瑢被嚇著了,連著好幾天阻止他們出門。

  「不打獵,怎麼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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