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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這話問得體貼,時辰還不到,就算上餐食也沒肚子可裝。「好的。」

  小二下去,她剝開栗子餵食涓涓,秧秧和瑛哥兒也學她,剝栗子喂涓涓。

  她不是最小的,瑛哥兒還比她小兩個月呢,但她身形瘦小,又不太會說話,兩人便以哥哥自居,處處照顧起她。

  數日相處下來,涓涓也不再排斥他們,雖談不上能玩在一塊兒,但對兩個男孩的噓寒問暖她照單全收。

  她還是不說話,還是總低著頭,但婧舒發現過幾回,當她給秧秧、瑛哥兒講課時,她會從一堆玩具裡面抬起頭側耳傾聽,在她教兩人寫字時,涓涓會伸出食指在桌上畫著。

  大夫說不上她的病因,但不管如何,她都把涓涓這些行為視為進步。

  她曾把這情況告訴席雋,他想了想回答,「或許可以把這情況當作涓涓將自己關起來了,給她足夠的關愛,就會讓她願意打開門走出來。」

  婧舒喜歡這個比喻,因此從不拿涓涓當病童,上課時也給她佈置書冊筆墨,說書時也會注意她有沒有聽進去,當然還是有差別待遇的,只有涓涓桌邊能放點心玩具,並且不強求她專心。

  意外的是,不管秧秧還是瑛哥兒對她的特殊對待都沒有嫉妒或異議,還經常拉著涓涓說:「如果你聽不懂,哥哥教你好不好?」

  他們的問話自然得不到涓涓回應,然值得注意的是,她也沒因為他們的靠近而把自己縮進角落裡。

  廂房的門突然被打開,江呈勳滿頭大汗跑進來,一進門就說:「中了、中了!」

  中了?是師兄嗎?可恭王不識得師兄啊?

  她還沒來得及提問,剛擠完紅榜的江呈勳端起瑛哥兒的茶,就口咕嚕咕嚕仰頭喝下。

  瑛哥兒看著爹爹用自己的杯子,笑出兩道彎月眉,爹爹與他越來越親密了呢。瑛哥兒把剝好的栗子遞到江呈勳嘴邊,他沒注意,還當自己在紅袖招呢,張口就含住,咬開……栗子又軟又糯,好吃!

  「再來一顆。」他直覺道。

  瑛哥兒更樂了,連忙再剝。

  沒心沒肺的江呈勳對大家道:「阿雋考上狀元了,待會兒他會領著榜眼探花和二、三甲進士出宮遊街,等他過來的時候,我們要衝他揮手,懂不?」

  「什麼?」婧舒一愣,席雋沒說過要考試啊?所以今天這場是為他而不是師兄?

  見她一臉的不知所以然,江呈勳滿腔得意與激動,就說唄,兄弟比女人重要,看!參加殿試這事兒,阿雋只告訴自己。

  前兩日阿雋說這事時,他驚得半天發不出聲音,呐呐問:「你什麼時候考的秀才舉子?」

  阿雋回答,「若從府院試一路考來,我不一定能考上。」

  這是啥鬼話,前頭簡單關卡上不了,後面的殿試倒是十拿九穩?

  阿雋解釋,「鄉試、會試著重於四書五經,那些學問有些忘了,想考得重拾書本,太費力。殿試考的是朝堂政論、民生大計,這方面我倒是可以說上話。」

  他聽不懂啊,明明覺得沒有道理,可阿雋就是有股說不出的魅力,他開口,他便信了。

  臨考前,阿雋說:「拿個一甲進士應該沒問題。」

  這話說得多……欠揍啊,一甲欸!就狀元、榜眼、探花三個,多難的事兒啊,被他說得像切豆腐似的,毫不費力?

  沒想到真考上了,這樣的阿雋誰能不崇拜、不讚歎?往後阿雋說東、他絕不往西,阿雋說往南、他絕不往北,他決定、他發誓,日後要以阿雋馬首是瞻,他的人生全都交給阿雋!

  吃過幾顆栗子,喝掉半壺茶水,他從懷裡掏出香囊荷包帕子,在桌上堆出一座小山。

  「待會兒柳姑娘就拿這些儘量往他身上砸,瑛哥兒、秧秧,你們也拿,拿多一點嘿,這是拼人氣的時候,阿雋長得不好,就怕那些頭髮長見識短的女人,不曉得往他身上丟帕子,咱們得給阿雋爭面子呐。」

  這是什麼話,有人這樣說好友的嗎?何況席雋長得又不差。

  她正想反駁時,一陣鞭炮聲響起,江呈勳道:「來了來了,每個人都拿。」

  像分飯似的,他往每個人手裡塞,三個孩子都拿了,涓涓被秧秧和瑛哥兒一左一右拉到窗口,見婧舒遲遲沒動作,江呈勳道:「柳姑娘,你得快一點,狀元走在隊伍最前面,馬上就到了,當人家媳婦兒得好好表示。」

  他搞不懂女人家的東西,只從裡頭挑出一個最貴的,遞到她跟前。

  媳婦兒?她……是嗎?那天明明就……可惜沒時間讓她多想,在江呈勳的催促下,她接過荷包,來到窗口處。

  往下一看,遠遠地,看見百余人的進士隊伍緩緩前行……心跳一陣強過一陣,她是激動的,不僅僅因為夾道歡迎百姓的鼓噪聲,更因為馬背上的那個男人……

  還那麼遠呢,可他們的目光對上了、膠著了……

  他在笑,輕淡得像陣風似的笑容,卻重重打上她的胸口,心怦然一動,無緣由的心悸勾動著情愫,他們之間明明陌生卻又熟悉。

  滿地的爆竹花絮被馬蹄踩過,人群不斷響起歡呼聲。

  秧秧和瑛哥兒激動極了,連江呈勳也像孩子似的在窗口處又叫又跳。

  「雋叔!」

  「雋哥哥!」

  「阿雋!」

  狂熱的叫喊聲不斷發出,鞭炮聲、百姓呼叫聲,聲聲震耳欲聾,但偏偏他就是聽見了,頭一側、望向窗口那幾顆大大小小的頭顱,看著他們的笑、他們的得意與驕傲,他也笑開了。

  說過的,他的笑容有無比魔力,常讓人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因此婧舒陷進去了,她看著瑛哥兒、秧秧、江呈勳把帕子香囊猛往他身上砸,看著他的笑齬盛綻,這時一個輕輕拉扯,她低下頭,對上涓涓的視線。

  涓涓說:「丟給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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