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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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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過了好一陣子,他的拳頭鬆開了,僵硬的肌肉和緩,曹璃轉頭仰望,看見他的臉色恢復平常。 緩緩地,她吐了口氣。 她明白,自己的感覺不正常!新娘子不該對搶親的強盜產生安全感,但她就是覺得在他身邊,比在那個金瓦高牆的皇宮內苑,要舒心平靜。 軒轅竟的心情也一樣矛盾衝突。明知道自己是強盜,身前的女人叫做人質,知道她是公主,他是要推翻大曹的叛軍,他們是立場對立的兩個人……但當她在前面,攔住韁繩的自己把她擁在懷間,一個沒什麼意義的動作,竟讓他心平氣穩,甚至期待起,這條路迢迢千里遠,走不到盡頭。 就這樣,他們一路走著,再也沒有交談,直到馬匹進入森林。 這麼茂密的林子,如果他在這裡殺人棄屍,絕對沒有人可以找得到自己,他打算這麼做嗎?“你有沒有不聽過鶴頂紅?”曹璃小心試探。 “聽過。”那是一種宮裡的毒藥,用來賜給罪臣或後宮嬪妃。 “不過,那個很難拿到,我不為難你。那你知不知道有一種摧脈散?” “不知道。”他不懂,她幹麼問這種事。 “斷魂丹、失魄丸呢?或者……算了,這些東西不是太多人懂。”她突然喪氣說。 “你問這個做什麼?”他可以不理她的,但他被她的問題挑出興趣。 “如果你打算弄死我的話,可不可以不要動刀,可不可以……讓我自己調製吞下去,死得比較不痛苦的毒藥?”她的聲音很無辜。 他笑了,笑得很大聲,讓她本該驚訝失措的心情平靜。所以,他並沒有計劃在這裡結束她的性命。 籲了口氣,“呼——”她畢竟還是怕死的。 出了密林,是一片綠油油的大草原,草原間有點點各色野花,陽光當頭曬著,曬暖了她冰寒的心。 長風獵獵,曹璃紅色的嫁衣披風掠起,衣袂在空中翻卷,鳳冠不知在何時掉落,鬆開的長髮迎見飛揚,第一次乘馬的她,覺得自己仿佛禦風飛翔在一望無垠的綠野上,風中混雜了泥土與青草的清香,令人心神懼醉。 換個角度想,她自由了,飛出那座宮牆,自由的風、自由的空氣,吸進肺裡的清新,讓人恍若重生。婆婆的隨遇而安,指的就是這個? 若不是情況非比尋常,她會開心大笑,她會手舞足蹈,她會感激身後的男子,願意傾一生相報。 晉林縣,未秧村,整座村子都隱藏在一座連綿的高山後頭,占地近萬頃,穀外是一大片寬闊的草地,再往外走,就是那麼片深不見底的森林,一條潺潺的大河穿梭流過,這裡有數萬百姓,養著軒轅竟的十萬大軍。 若不是親身而至,誰也料想不到,在高山之後別有洞天。 未秧村田舍井然,雞犬相聞,才插上秧苗的水田,像一面大鏡子,倒映著藍天,空氣裡有濃濃的桂花香氣,這裡每家每戶幾乎都種上幾棵桂花樹。 仙境!這是曹璃進到穀裡的第一個感覺。 她很想對這群綁架自己的村民發脾氣,但他們臉上的純樸善良,讓她找不到藉口發揮。 坐在床沿,門口擠滿了男女。這裡不像土匪寨,比較像一座與世無爭的村子,可這裡的男人又穩中有降個身杯絕技,讓人猜不透,這裡空間是什麼樣的地方? 本來屋外的男男女女還在低聲交談,有幾個甚至聊得很起勁,但軒轅竟銳利的眼光一掃,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閉上嘴。 他的臭臉很適合用來恐嚇人……古怪?才多久前,他笑得驚鳥雀、嚇狐兔,現在卻擺著一張臭臉,好像所有人都欠他債,欠過八百年似的! 曹璃與軒轅竟、邱燮文和尉遲光對坐多時,想問的話,她一句都沒問,因為知道她的立場與他們對峙,就算問了,不管他答的是謊話或者不答,結論都一樣。 她知道自己該多幾分緊張焦憂的,但人就是有某種特殊的直覺,直覺告訴她,不必害怕這男人,雖然他很高大,雖然他顯然和朝廷有仇,但她不害怕,悄悄地,她把位置往他的方向挪過去一點點。 好吧,她承認,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的他,異常地,讓她感覺不危險。 她轉開臉,開始打量這個小小的屋子。很簡陋的房,一床、一櫃、一桌加上四條板凳,但整理得乾淨清爽,待在裡面,倒也不難受。 眼光逐一掃過,落在邱燮文身上,他看起來像飽學儒士,滿肚子文章……看向面無表情的尉遲光,他像深藏不露的武林人士!再定定看住軒轅竟,目不轉睛。 他們做了壞事,至少對她而言,可他們不像壞人,她不知該如何界定他們?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轉開視線,曹璃看見門口那個小男娃,注意力便落到他身上。他的右臉上有兩寸大小的腫塊,若是天生自然就罷了,但腫塊下方隱隱有著黑霧,那絕不是打娘胎帶來的。 “公主不擔心嗎?”終於,軒轅竟先開了口。 她回過神,將眼光拉回他身上。“擔心什麼?” “這是搶親,這裡是土匪窩。”他強調“土匪”二字時,嘴角不自覺上揚。他在等她害怕,想起她咬他的那一幕,仍然覺得有趣。 “什麼?”曹璃直覺反問。 她的表現與他預料中大不相同,她是有反抗、掙扎過,可一旦確認自己躲不開之後,便安靜下來。一路上,她認份而合作,給她吃什麼,她就吃什麼,要趕路便趕路,道路顛簸,毫無怨言,她沒有半分公主的驕態傲氣。 她並未嚇得全身發抖,也沒有暈厥過去,他曾經猜想,她的合作,沉穩是為了找機會逃走,但他錯了。 她在馬背上,安適地看著周遭風景,很少說話,不見有何驚慌失措,在經過山谷前的小溪時,甚至還要求他讓她下馬,喝喝水,先去滿臉的濃妝。洗盡鉛華,她臉上的疤痕更明顯了,他大概能夠理解“醜公主”三個字的由來,但即使如此,他還是不覺得她醜,相反地,他還為她臉上的恬淡自信感到折服。 “你被搶親,我們是土匪。” 當他第二次對她解釋時,邱燮文不自主地看向曹璃。大將軍什麼時候這麼有耐心了?居然會對個女人一再解釋? “我該因為你們是土匪而擔心嗎?”她反問。 軒轅竟一怔,失笑。 說完全不擔心是假的,雖然她不怕他,但這裡畢竟是陌生環境,周圍的人全是陌生,只不過在宮裡長期生活,她早養成喜怒不形於外的本事。 她就是恐懼也要沉穩得讓人看不出底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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