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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往她還是二皇子妃時,周鑫曾經對她有明顯的好奇,他試著探問過她,試著與她建立交情,還莫名地送過禮。

  男人這種舉動叫做上心,所以他很早以前就對自己有心?

  “公子認錯人了,奴家姓章,名雨蘭。”回神,她急忙表白身分。

  凝滯的表情重新生動起來,周鑫呐呐道:“呃、對……是我認錯,讓姑娘受驚了,若姑娘不急著離開,在下可否藉一壺香茗向姑娘致歉?”

  他急不可耐的衝動讓夏媛希心花朵朵開,她在數息內飛快權衡利弊。

  跟了周鑫遠比跟著賀巽有前途,依自己的手段,日後成為太子妃非難事,於是她嫣然一笑,屈膝道:“公子先請。”

  周鑫轉身,一抹得逞的狡獪自臉上滑過,手到擒來啊,他佩服自己的好演技。

  白子說得沒錯,這件事由他來做最適合。

  誰讓他身分高貴,誰讓他為了巽哥,曾刻意親近過夏媛希……

  半個月後,收禮收到手軟,甜言蜜語灌到心軟的夏媛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得梨花帶雨。

  她哽咽地告訴賀巽,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無法湧泉以報,怎能破壞他的家庭,這場戲足足演了半個時辰,賀巽才“心碎”離去。

  短短兩天,她趁賀巽不在,又演了出人去樓空。

  再過半個月,周鑫約她在梅莊相見,不料周鑫未到,一票宮廷侍衛卻闖進梅莊,好死不死當中有人認出夏媛希,不管她如何辯解自己的新身分,都沒有人肯聽。

  一雙臭襪子塞進她嘴裡,二皇子妃這條漏網之魚被就地正法,過去執法上的疏漏迅速被彌平,而這一切,都跟賀家沒有半點關係了。

  賀巽讓她別原諒他,可是他做了很多讓晴蘭無法不原諒他的事。

  她想好好休養,他便在京郊弄來一處溫泉莊子,請來鄒大夫專心為她調養身子。

  怕她無聊,他邀來橙哥哥和玉姊姊陪她談心說笑,他買下一屋子話本,養一群藝伶,種一大片花……他的體貼,讓人無話可說。

  賀老夫人來了,一到莊子便賴著住下。

  賀洵來了,也不肯回京裡準備科考,直說莊子更適合溫書,唬誰啊,這可是會試,自然要在人文薈萃的京城造勢,自然要時常上門拜訪名師,才更有機會被看到。

  黑子不走,白子不離,吳痕、吳跡天天守在莊子裡,還有一群她沒見過,卻知道他們存往的隠術。

  更糟的是賀巽,他居然向皇帝喊罷工,說眼下四海昇平、朝政清明、國富民安,再不需要他為朝廷竭盡心力。

  他對皇帝說:“國事已了,微臣要辦私事去。”

  什麼私事?自然是追回妻子啊。

  他對皇帝說:“我把妻子辛苦賺來的銀子全往戶部送,一次兩次還能原諒,接連十幾次,妻子終於大爆炸,決定將我這個敗家夫給休棄,這官沒法兒做了,求皇上讓微臣卸職,把妻子給追回來吧。”

  瞧瞧,誰說他有野心、誰說他戀棧權位,朝廷有事,他出錢出力、一心為皇上把差事辦好,朝堂無事,人家就急著卸權了呢,哪像那些當了幾十年官的老油條,心無百姓、只有名利,眼中無國唯有官位。

  有這種臣子,是老天爺送下來的禮物呐。

  皇帝哼道:“女人走便走了,朕再給你賜一門好親事。”

  沒想高冷的賀巽竟哭趴在皇帝跟前。

  “微臣的心很小,只能忠於一個主子;微臣的愛情很小,只容得下一個女子。微臣知道自己不懂變通,但這是臣的天性,改也不改不了。何況,天底下要到哪裡再找到一個比微臣麥子更會賺錢的女人?她的本事便是男人也及不上。”

  聽到前面第一句,皇帝樂得鬍鬚眉毛翹起來,聽到最後一句,皇帝的腰杆直了起來,這話說得正確,誰曉得日後朝廷還會不會遇上缺銀子的事。

  於是皇帝令下,一個德馨郡主封號往晴蘭頭上套,可孫媳封了,祖母也不能免吧,然後一品誥命的封賞跟著下來,所有封賞全往溫泉莊子送。

  聖旨到的那天,莊子上上下下一團亂。

  照理說,那是賀家的事,與她這個被休棄的妻子半點關係也沒有,可是大夥兒亂成一團,總得有人出面主持。

  她出面,等同於認下自己,還是賀巽妻子的事實。

  不過賀巽還是沒有勉強她原諒,他請假,天天陪在她身旁。

  他說:“不管前世或今生通通不算,我要從現在起,重新把你追回來。”

  他做的事很小,但每件都熨貼著她的心。

  他為她煮面,煮糊了,可她一口一口吃得滿嘴甜;他為她劈柴,整整齊齊的柴火堆成箝火,他在篝火邊為她唱情歌。

  他說:“這首歌學了兩輩子,終於有機會唱給你聽。”

  他為她摘果子,飛上樹摘下一大捧,他不是農夫,挑不來哪顆最甜美,只能用嘴巴一顆一顆試,試到甜的放一邊,試到酸澀的擠眉弄眼,最後取刀子,將甜美果子的切成一小碟送到她面前。

  秦管事來了,把她最愛的賬簿送到面前。

  他說:“我承諾過的,不會把你拘在後院一畝三分地裡,你想跑,我當你的座騎,你想飛,我來當你的羽翼。”

  他給她一箱子、一箱子的衣服,全是俐落的女裝。

  他說:“你是首輔的妻子,行商不必遮頭掩面,你有權力帶動風潮,讓天底下的女人都羡慕你、仿效你。”

  你說說,這樣的他……誰捨得不原諒?

  她說過的,就箅是石頭也能焐熱,何況她的心不似他的那般堅硬,她被焐暖了,半年後,她浩浩蕩蕩帶著一群“家人”返回京城。

  “揭榜了!二少爺高中狀元!”

  小廝拔高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圍坐在廳裡的家人抑不住滿肚子歡喜。

  “好樣的,老大的弟弟就該這樣子。”黑敘一把將賀洵抱起來轉圈。

  今年賀洵才十五歲呢,比起十四歲中狀元的賀巽,不遑多讓。

  賀洵急拍裡黑敘背脊,“黑子,我已經長大了,別這樣,給我留點面子。”

  “要啥面子?都是一家人,你就是騎在我們肩膀上長大的。”白叔方笑道。

  晴蘭靠在賀老夫人身上,嬌聲道:“祖母很厲害呢,養出兩個狀元孫子。”

  “往後我還想養出幾個狀元曾孫呢。”賀老夫人笑望著孫媳婦,好像到這裡,家才算圓滿了。

  阿巽和晴蘭的感情蒸蒸日上,兩夫妻做什麼都有商有量。這樣很好,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沒有第三人涉入,就不會禍起蕭牆。

  賀老夫人想起阿巽的生母,想起自己的孩子,她想啊,若是沒有滿院子的鶯鶯燕燕,會不舍她的兒子有機會坐在這裡,與她共話天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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