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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從出房門到花轎前,不過短短幾步,四哥哥走得異常的慢,他有數不清的話要叮囑,直到上花轎前還說:「來不及講了,沒關係,回門時再對你說,要不我上賀府說去。」

  就這樣,晴蘭揣著滿肚子的蜂蜜上花轎,一路搖搖晃晃地,蜂蜜釀就的糖漿在唇舌間芬芳。

  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本事阻止侯府向周勤靠攏,但她會想盡辦法,拉攏四哥哥和賀巽。

  雖說前世贏得終局的是周勤,但今生賀巽成為皇帝跟前紅人,他手中權力大過天,而她將堅定不移地站在賀巽身邊,直到扳倒周勤,還前世的自己、前世的周鑫和賀巽一個公道!

  走下花轎,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周遭熱鬧無比。

  大大的掌心伸到喜帕下,親自將紅彩送給她。

  「拿好了。」低醇的嗓音刮紅了她的臉頰。

  「嗯。」輕輕應和,她在喜帕下微笑。

  賀巽聰明、本領高深、運籌帷幄……她想把所有和厲害有關的形容詞全用在他身上,真好啊,這個好到淋漓盡致的男人,將會是她的丈夫。

  不知有意還是無心,他的手指劃過她手心,勾帶起一陣心悸,直覺地她握住他的指頭,在喜帕底下笑得牙不見眼。

  一怔,賀巽笑開兩道濃眉,她也喜歡自己啊……握著紅彩,他滿心愉悅。

  他走得很慢,配合著她的腳步,慢慢前行。

  他笑得很陽光,和平時的冷酷不同。

  他的快樂表現得很明顯,明顯到所有人都確定夏家嬌娘子是他一生所求。

  然後他們拜堂,他們進入喜房,再然後一桿秤、挑開喜帕。

  在新娘子露出真容那刻,不少人倒抽一口氣,原來侯府的千金不只才名在外,容貌更是叫人驚豔。

  她膚白如雪、眸如點漆、雪雕玉琢、容顏絕俗,娶到如此絕品的妻子,賀巽未免太幸運。

  抬眸對上他的視線,晴蘭笑著,不是害羞的笑,而是大方的、開朗的、燦爛的笑,她要讓所有人知道,她有多滿意這樁婚姻。

  所有人都在驚豔中噤聲不語,然而……賀巽原本舒展的濃眉卻漸漸斂起,陰霾在額間成形,下一刻他粗魯地握住她肩膀,怒問:「為什麼是你?」

  「為什麼不是我?」迎上他的憤怒,笑容凝結,晴蘭不確定是哪裡弄錯了。

  「你是誰?」

  怎會這樣問,他不認得她了嗎?

  「我承恩侯府二姑娘,夏晴蘭。」她輕聲回答。

  「承恩侯府不是只有一個姑娘?」

  「對啊,什麼時候多出一個二姑娘?」

  「皇帝賜婚的不是嫡女嗎?」

  在紛紛耳語中,賀巽明白自己被夏家糊弄了,而晴蘭也終於弄懂,任她自生自滅多年的夏家,怎麼會想起自己?

  祖父仍然想與二皇子聯姻,她的用處叫做李代桃僵,而賀巽……想娶的對象是夏媛希……

  像被狠揍一拳,像巨掌掐心,她痛得佝僂肩背,所有的喜悅歡愉瞬間退散。

  好傷啊,最傷她的不是侯府的所做所為,長輩的現實勢利她早已認識,最傷她的是……原來他喜歡夏媛希,原來他對她從來都是無心無意。

  「誰允許你這麼做?」賀巽眼底噴著火焰,幾乎將她燃燒。

  好問題,她也想問,是誰允許侯府把她架上火堆?

  不過賀巽的問法已然擺明,他認定所有的事全是她一手算計,認定她自私自利、搶走夏媛希的婚姻。

  多倒楣呐,她怎就攤上這種事?

  他怨她恨她,相交多年默契十足,她一眼就看出他對自己有多憤怒。

  見她不回答,他握住她肩膀的手越掐越緊,疼得晴蘭額頭冒出冷汗。

  「誰允許你假扮夏媛希?」

  她假扮?肩膀痛得嚴重,但她強行勾起笑容,笑容代表不服輸、不示弱,代表她無愧於心,她沒假扮任何人,就算他想求娶的是夏媛希,一樣是她,她就是夏媛希,無庸置疑!

  但他越是憤怒,她越看得清楚,清楚他有多喜歡、多在乎夏媛希。

  低低的私語在耳際響起,「怎麼辦?把新娘子送回去嗎?」

  「皇帝賜婚,能退貨嗎?」

  「至少上承恩侯府要個說法。」

  「那可是承恩侯府呢,承恩侯是首輔,兒子、孫子在朝堂可都是穩穩當當的朝臣,賀大人不過是個四品官……」

  賀巽不懼首輔,他擔心的是投鼠忌器,一旦事情鬧大,眾口燦金,媛希名聲必傷,他不介意毀掉承恩侯府,但他不想毀掉媛希的避風港。

  咬緊牙關,這口氣他必須吞!

  他瞪著晴蘭,下一刻狠狠將她往後甩開,這一甩,晴蘭的手肘撞上床沿,痛得她控不住眼淚,只是她倔強地抬起臉,不教淚水落下。

  賀巽一語不發轉身走開,腳步很大,每一步都踩在她心頭上,重重的、沉沉的,一陣陣壓迫著心臟。

  新郎離開,滿屋子女眷紛紛走避,彷佛新娘是沾惹不得的污穢。

  片亥,喜房裡的人全走光了,留下一室怵目驚心的紅。

  「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啊?」白芯愁了眉目,慌張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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