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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娃娃想媽媽了,媽媽的心肝閃著淚光在思念,媽媽知道會不會心疼?

  他們走得奇慢無比,終究還是快要來到盡頭,沒有遇見親人魂魄,不禁有點失落。

  她對政治沒有概念,她認為自己應該對他多幾分信任,因此從來不問,接下來他要怎麼做。

  但是今晚,也許是氣氛太好,太適合談心,因此她問了。

  「有沒有想過,你的結局會是什麼樣子?」

  「沒有,不敢想。」

  這話讓她很哀傷,即使理解這種心態叫做「習得性無助」,意指人或動物不斷接受到挫折,在情感上、認知和行為上表現出消極的特殊心理狀態。

  「從前有個叫做馬丁的人曾經做過一個實驗。」

  「什麼實驗?」

  「他把狗關在籠子裡,上面放一塊燒熱的鐵板,下面則拿熱鐵去燙它,狗被燙到就會跳起來,但它一跳又會被上面的熱鐵板給燙著,試過一次兩次……無數次之後,即使再燙,狗再也不會出現任何反應。就算把上面的鐵板拿掉,只要跳出籠子狗就不會燙傷,它也不會嘗試跳躍逃跑,只會乖乖蜷縮在角落裡,等待疼痛感消失,它徹底失去了逃生欲望。」

  他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看著還負有重大任務的她,很抱歉……他不能對她說實話。

  「我和那條狗不同,我頭頂上的鐵板非但沒被拿掉,相反地鐵板變成鐵塊、鐵磚,越掙扎受傷越大。於我而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安分。」

  「即使安分的下場是死亡?」

  「誰都會死,我會死、楊玉瓊會死,沒有人能夠逃得過。」

  「但世界這麼大你還沒看遍,天地這麼寬你也尚未走遍,你還有選擇權。」

  「選擇權嗎?是的,我有。我能夠選擇誰殉葬,你肯不肯陪我進地宮?」他在開玩笑。

  但這對她不是玩笑,而是傷害,她承認喜歡他了呀,她要當他媳婦兒了呀,身為男人本該承擔女人一世幸福,他怎麼能夠放任生死?

  咬碎銀牙,胸口起伏,向萸怒其不爭。

  她生氣他的安分,生氣他不肯對抗命運,更生氣他允許壞人對自己過分。他沒做錯任何事,不該承擔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更不該不看重自己的性命。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她氣到齜牙咧嘴。

  「我希望你說——齊沐謙,我喜歡你,你在哪裡,我在哪裡。」見她氣得紅撲撲的臉頰,感覺賞心悅目,讓他忍不住想繼續逗她。

  「蝮蟻尚且偷生,難道人類的智慧比不上螞蟻?」

  「意思是你不樂意嗎?」他佯裝委屈。

  她真的火大了,他不能在這麼嚴肅的議題上開玩笑,握緊拳頭,她朝他揮拳怒吼。

  「對,我不樂意,既然非死不可,為什麼不拼個魚死網破?就算失敗,頂多就是個死字,還能有更嚴重的後果?」

  「當然有,如果我想魚死網破的話。」

  「什麼後果?」

  「德興宮裡上上下下七十餘人都會受到波及,他們跟了我一場,好處沒享到,卻要受我牽連枉送性命,於心何忍?」

  向萸聽懂了,經驗教會他,輕舉妄動會造成什麼後果,他已經失去太多,不想再做無謂犧牲,他的每一步都要細細籌謀,不能放任衝動。而反抗需要太多不顧一切的衝動……

  他的話,冷靜了她的頭腦。

  什麼渣帝?分明是把屬下性命看得比自己更重的仁德明君。

  「怎麼不說話。」他彎下腰,對上她的眼睛。

  還有什麼好說的?難道要勸他,奴才本來就是用來替主子死的?她的性格裡翻不出這種殘忍念頭。

  咬緊牙關,臉憋得又紅又繃,雙眼充滿血絲。

  「齊沐謙,你要是敢死,我就立刻去找一個比你帥、比你傑出、可以安安穩穩活到一百歲的男人,享受被寵愛的喜悅,為他生下一堆優質子孫。」

  撂下話,向萸用力推開他,快步往前狂奔。

  看著她的背影,他笑歪了嘴,這麼生氣嗎?怎麼辦啊,一百歲欸,這要求很難達到。

  要不,去問問周承,能不能煉製長生不老藥?

  向萸跑得飛快,一個黑影從眼前竄過,帶起一陣邪風,她猛地停下腳步,張大雙眼四下張望,沒有人啊,可是剛才……

  是鬼?真的見鬼了!

  她嚇得轉身往回跑,齊沐謙笑彎濃眉展開雙臂,等待二次乳燕投林。

  她奔進他懷裡,箍緊他的腰際,顫巍巍說:「我、我……看見鬼了。」

  「不怕,我在。」

  齊沐謙牢牢抱住她,發現向萸全身上下抖得很厲害。嚇得這麼嚴重嗎?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線,目光定向遠方。

  跟在身後的小順子心中暗忖著:阿無,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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