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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這座府邸是從過世的老靖王手裡傳下的,據說老靖王死後,王府買下一大片地,把王府擴增一倍。難道待春院和這條甬道,通通是擴增的部分?那個時候的待春院裡住的是老王妃,她為什麼需要一條甬道?

  顧綺年絞盡腦汁,想了半晌後失笑不已。

  就算她有再多推論,又不會有善心人士跳出來給她解答,既然如此,分析這麼多做什麼?

  事實上,她連好奇心都不該有的。

  甬道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長,要不了一刻鐘便走到底。

  底部也是一道往上延伸的階梯,只不過多年沒人走過,階梯上滿是灰塵。

  顧綺年一階階往上爬,爬到最上一層,發現和待春院相同,也有同樣的一扇門,門相當厚重,她花了大把力氣才推了開來。

  門開,光線從窗口斜射過來。

  顧綺年四處探望,和待春院的屋子一樣,這扇門關起來時,從外頭看著就是一堵牆,只不過比起甬道另一頭的屋子,這邊顯然簡陋得多,床櫃桌椅都是尋常物事,屋樑壁角處處結滿蛛網。

  她走到門前,拉開門,這一拉灰塵兜頭落下,她咳上好一陣才能繼續往外走。

  門很大,院子更大,可以同時停兩、三輛馬車,有意思的是,偌大的院子裡卻只有三間屋,沒有灶房,倒有一口大井,左右兩間則是空屋,只擺上幾張椅子。

  她深吸口氣,拉開大門走出去,這條巷弄挺大,但似乎是附近幾戶人家的後巷,除她走出來的屋子之外,沒看見其它的門。

  她快步走出巷子,只是兩個拐彎,景象迥然不同。

  這裡是湖東大街,她知道,街上有一家賣糧的,老闆肥肥胖胖,老是掛著一張笑臉,對誰都招呼得很熱情。

  每天早上,街上有許多叫賣的小販,靠近新展大街那邊有個婆婆,她永遠是最早出來擺攤的,她賣的菜又鮮又嫩……

  等等,她怎麼知道這些?她家又不在京城,她對京城該是全然陌生的啊!

  她是誰?為什麼知道這些不該知道的事?為什麼總是會浮起不該有的念頭?

  她是誰?總是想到這三個字,顧綺年就會發愣,就會像魔怔了似的……

  一聲呼嘯,顧綺年回神,抬頭,望向馬背上的男子,遠遠地他朝著她的方向奔來,馬匹接近時,兩人目光相對,只是一剎那,那人已隨著快馬離開。

  心狂跳幾下,她莫名地喘息著、恐慌著,無原由的害怕自心底竄起。

  她迅速轉身,快步往原來的路上跑去,不過是幾步功夫,她忍不住淚水奔流,說不出口的恐懼像生根的藤蔓將她緊緊繞起,迫得她無法呼吸。

  她不認識他,卻害怕他,理由不知、原因不曉,她只想遠遠躲開。

  但,一個陌生男子,能傷害她什麼?不該害怕的呀!顧綺年深吸氣,告訴自己,鎮定。

  不過匆匆見一面,男子的輪廓面容卻深深烙印腦海。

  他的身材清臞瘦削,輪廓如斧削般,兩道淩銳的鷹眉緊顰,一雙眼睛隱含熠熠鋒芒,不怒自威,一開口便是……便是什麼呢?她沒聽見他說話,不知道他的聲音如何,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會這般害怕?

  吞下不安,撫平惶然,她試著穩穩地走回待春院。

  可一回到待春院,她像發瘋似的曬被刷地,清洗灶房浴房,她必須不斷做事,才能忽略心底的恐懼。

  放下毛筆,衛翔儇將明日準備呈上的奏摺再細看一遍。

  他不認為光憑這紙奏摺能折了葛興儒,不過,葛從悠應該保不住了吧?!這幾年來,他與甯王合力,斷葛興儒諸多臂膀,現在是該動動主幹了。

  淡淡一笑,再看一眼手上的“租賃契書”,他的眉毛略彎。

  今年春汛,葛從悠非要搶甯王的差事,還自願獻上白銀十萬兩,協助賑災之用,滿朝文武都想不通呢,葛從悠向來是雁過拔毛、蒼蠅腿上都要摳出二兩油的人,怎麼變得這樣大方,原來是這一茬在後頭等著。

  明為賑災,卻在暗地裡大量購進百姓土地。

  災民三餐不繼,誰給銀子誰便是大爺,葛從悠一口氣拿出十萬兩賑災,善名傳遍,百姓把他當成青天大老爺,他要租賃被大水淹沒的田地誰會說不?更何況這會兒再好的田也不能立刻種糧。

  買地賃地、合理合法,誰知他竟是暗中勾結地方官員,欺負百姓不識字,在租賃田地的契書上改寫成買賣土地。

  百姓無知,以為青天大老爺心善,一畝土地租賃三年竟給二兩租銀,這可是天大地大的好事呐,就算自己耕種,三年所收也不見得能賺到二兩,因此百姓甚至排隊,搶著把土地租給葛從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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