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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她死了,兄妹之情劃下句號。

  她是算准他會配合她的要求,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尋找到另一份感情嗎?她是放心,知道沒有她,他也可以過得很好?

  大錯特錯,沒有她,他就無法過得好。

  他可以允許自己不娶她,可以允許自己不說愛她,可以和另一個女人共組家庭,只要她快活,可是他無法忍受一天看不到她、聽不到她、聞不到她,她必須真真實實地存在自己的生命中,給予他生存的養分與勇氣啊。

  他的腦子一片模糊,把Emily抱出為她精心打造的病房裡,莫霏企圖阻止他,他無法開口說話,只能用哀求的目光望向她。

  下一刻,莫霏鬆手了,他抱著Emily進電梯,抱著她往地下室走去,把她抱進自己的車子裡,系好安全帶。

  他開車,開到祖母家,開到他們在大年夜裡去過的海邊,然後把她抱下車。

  他與她臉貼著臉、額貼著額,任由海風一陣一陣吹來,吹得地的頭髮躍亂,他的衣角翻飛。

  “Emily,醒來好嗎?不要死好嗎?我什麼都答應你,只要你留下,可以嗎?”

  她無法回答,他只好繼續再繼續,不斷不斷說。

  餘敏已經說了一個晚上的話,換了一夜的布巾,她的話題多到驚人,直到天亮,她才曉得原來自己是個多嘴的女人。

  “爺,醒來好嗎?不要死好嗎?我什麼都答應你,只要你在我身邊,可以嗎?”同樣的話,餘敏不斷說。

  這話很熟悉,像某個男人、在某個世紀、對某個女人不斷重複的句子,於是直覺地、下意識地……

  “好。”

  餘敏微怔,是幻聽嗎?視線挪到璟叡臉上,他的眼睛仍然緊閉,她苦笑,確實是幻聽。

  她繼續說:“我常自問,我喜歡爺,是因為爺待我好,還是因為爺長得像哥?我沒有答案,好像在不知不覺間,爺和哥重迭在一起,成為同一個人。

  “就是這樣啊,你們都放縱我挑剔,你們都由著我任性,你們都滿腦子保護,從沒想過其實我已經長大。

  “你們都做著相同的事,讓我怎麼能夠分辨得清?

  “不問了,不要管了,只要爺好好的,就算這段感情不切實際,就算最終我們不能在一起,也沒關係,所以,爺,醒來好嗎?不要死好嗎?我什麼都答應你,只要你在我身邊,可以嗎?”

  “好。”

  再次怔住,依舊是幻聽嗎?

  她抖著手,輕輕握住他的,但這次聲音帶著微微的發抖,手抖著、心也抖著,她不敢呼吸,生怕錯失了什麼。

  再問一遍,她說:“爺,醒來好嗎?不要死好嗎?我什麼都答應你,只要你在我身邊,可以嗎?”

  “好!”

  這次她看見了!看見他的唇打開,看見聲音從他的嘴巴裡透出來,看見……他吃力地睜開眼睛……

  忍不住了,淚水一顆顆下墜、一串串滴落,像蜿蜓小溪流過雙頰。

  她用力憋著,用力地不讓哭聲逸出嘴巴,只是她控制不住發抖的身子,控制不住顫慄的手指,洩漏了自己的恐懼害怕。

  “不哭,我不死。”璟叡輕輕地安慰她。

  他很痛,卻也很快樂,是痛快啊,因為他聽見她的話,聽見她要求自己在她身邊。

  “不哭,我不死了。”他又說。

  她開始點頭了,用力點頭,一點再點,點得像招財貓的手。

  她拚命用手背抹去眼淚,一下又一下,可是淚水自己開了洩洪閘門,她無法止住,只能不斷說著不符合事實的話。

  “我不哭……嗚,我沒有哭,我在笑……爺,小魚在笑……”

  這號表情怎麼能夠叫作笑呢?明明哭慘了,明明拭淚拭得臉頰一片紅通通,要是呂襄譯在,肯定又要嫌棄她醜,可是天曉得,他眼中的小魚有多麼美麗。

  “笑,就別掉淚。”

  “好,小魚努力,努力不心疼、不難過,努力開心、努力大笑,哈、哈、哈……”

  她的“努力不心疼”還沒有成功,璟叡卻心疼了,很疼,一抽一抽的,抽得痛極了。

  在若干年後,這樣的疼痛記憶依舊在他心底深刻。那時候,他第無數次地告訴自己,要心疼這個女人,一輩子、兩輩子、十輩子……

  裹著布條的手很沉重,他緩慢抬起,強忍疼痛,拭去她頰邊的淚水,因為他可以忍受身體的痛苦,卻無法忍受心痛。

  第十三章 不堪的真相

  補品像流水一樣流進叡園,皇帝心急呐,心急璟叡無法上前線。

  幸好璟叡像呂襄譯說的那樣,展現出驚人的生命力,復原的狀態連太醫都豎起大拇指說:“此乃神人也。”

  只有餘敏知道,他那麼努力,是為著送母親最後一程。

  齊鈺清又到叡園好幾趟,明目張膽的熱情,明目張膽的示意,讓璟叡再也無法裝傻。

  他將匕首交還給公主,表明態度,自己要為母親守喪三年,不談婚事,他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值得公主為自己等候三年。

  齊鈺清沉默了,卻沒有表示意見,她留下好藥,顧左右而言他,不斷說說笑笑——她自己說,自己笑,璟叡不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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