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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齊穆笙再看一眼蘿蔔,能把蘿蔔擺弄成這副模樣,說雕蟲小技未免太客氣。

  他微微一笑,笑出滿臉醉人春風,真是的,他居然對自己的嫂子感興趣了。

  望一眼天邊彎月,二哥應該回來了吧,若不是有要事,他還真想去會會這位擅長雕蟲小技的嫂子。

  轉身走出清風苑,他得快去把白鈺方之事說予二哥知曉,想起白飪方,他嘴邊的笑意越扯越寬,誰知道呢,誰知道逮兔子竟會簍著狼?

  這身狼皮啊,夠他們好好利用上幾回合啦。

  萬客樓門外,車水馬龍,許多大官的馬車停在門口,掌櫃裡裡外外招呼著,忙得暈頭轉向。

  這裡是京城最大的酒樓,提供精緻而昂貴的美食,如果到京城沒往萬客樓坐一坐,只代表兩件事。

  一:身分地位不夠,因為萬客樓的宗旨是不服務無品白丁。

  二:口袋銀兩不足,萬客樓一道菜的價錢,可以在外面飯館吃上兩大桌。

  所以有些品級低的官員們,經常想盡辦法湊銀子,希望能進到這裡與某個大官“不期而遇”,最好能有表現才華的機會,好讓大官們“慧眼識英雄”,自此仕途上有人提攜,官運亨通。

  因此萬客樓的牆壁上不時有新畫、新文章,全是為了替自己增添名氣的官員所作。

  看著牆上的文章,齊穆韌微微勾起唇角,葉茹觀的確交出兩篇文章以換得一次出門機會和一座烤窯,他不信她真打算用那座窯來烤雞、烤餅,不過清風苑的丫頭們為此興奮了好幾日是事實。

  穆笙沒猜錯,他的確安插了人在清風苑,不過他從沒讓人向自己回報清風苑裡的大小事,只要求他們暗地保護葉茹觀,別讓旁人有機會下手。目前葉茹觀的命得留著,他可不想授人話柄更不想給人機會挑撥他與葉府為敵。

  但從昨兒個起,命令改了,他要知道葉茹觀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對於內宅之事,他向來無心周旋,但她讓他破了例。

  為什麼破例?因為對她的文章感興趣?

  齊穆韌挑高眉心,她這回給的文章有濃厚的敷衍意味,短短幾行便成一文,不過,他不能否認,即使是短文都讓他咀嚼再三。

  換得一座烤窯的是“陋室銘”。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皆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那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不在乎物質條件匱乏,只求心靈平靜?

  所以嫁入王府,純粹是葉丞相和皇貴妃的一廂情願?不……才不是,他曾透過人給葉茹觀暗示,那人回覆,葉茹觀對這個婚姻抱持著相當大的希望與期盼,她一心想嫁入王府、一心想要在王爺身邊服侍。

  他紊亂了,一個有如此品味,不介意生活簡樸,只願精神逸樂的女子,怎會笨到攪進王府這灘渾水。

  她不是葉茹觀,那麼……她是誰?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那樣的生活教人幽然神往。

  曾經,有一個女子對他說:“爺,哪日你不當官了,咱們就去尋訪一座山,蓋一間小茅屋,夜裡聽著山泉潺潺,日起,眼眺滿山豔紅,好不好?那樣的日子才是人過的。”

  可惜他受封成了世襲王爺,而她,成為爵位第一名犧牲者……齊穆韌眉心皺緊。

  那日,他將此詩吟給皇上聽,皇上一臉幽然神往,問他,那是個怎樣的人物,才能做出這等文章。

  他沒說真話,只說是偶得的一篇好文。

  他是武將,對於酸儒文章一向是不大看得起的,沒想到葉茹觀的文筆硬是讓他一再品味。

  前天,她讓月季遞紙條到書房,紙條上寫著:請問,下一篇文章可否換到一次出府機會?

  出府?已婚女子若無夫婿相伴豈可隨意出門,他想,這個要求肯定在柳氏手中就被較回了,所以葉苑觀才企圖從自己身上下手。

  他本想回絕的,可心蠢蠢欲動,他想知道她還能寫出什麼好文章,勉為其難下,他在紙條上寫了個“可”,月季接過紙條卻遲遲不肯離開,他板起臉孔問:“葉氏為難你了?”

  “稟王爺,沒有,主子待奴婢很好,只是……”她滿臉為難,低下頭、深吸口氣說道:“奴婢求王爺在上面用印,主子說、說……”

  “說什麼!”

  “王爺說話不算話,明明約定好,一篇文章換一座土窯,文章幾時寫完,工人幾時出現,可工人遲了兩天。”方轉述完主子的話,月季立刻伏地叩首:“奴婢該死、奴婢逾越,求王爺嚴懲。”

  懲罰?她不過是轉述主子的話,他真想找人修理,自然會去找那個正主兒。

  齊焱王朝裡,誰不知道齊穆韌一諾千金,到了葉茹觀面前,他反倒變成毀信小人,不過兩天,竟也計較至此?他被葉茹觀弄得哭笑不得,最後還是在紙條上蓋下印章。

  印章方落,月季就從袖子裡拿出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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