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翻身做主母 | 上頁 下頁
七二


  那時候太著急,擔心楚默淵半路遭毒手,擔心文官趁楚默淵不在搞小動作,擔心京城、遼州情勢有變……兩人忙得足不點地,卻忘記撥出時間對淺淺說明。

  說明楚默淵的冷漠不是因為無情,而是怕她遭人惦記,說明劉公公是章妃的人,此路一去、危險重重,不能帶她同行,說明把她關在府裡,不是為了禁錮而是為了保護……

  秋靖山道:「再找找吧,也許……」

  接在也許之後,消音,兩個多月過去,那個「也許」的可能性,已經降得很低。

  看一眼面無表情的錢公公,兩人再歎一聲。

  楚默淵是在回遼州前一晚才收到信。

  秋靖山發這封信時,錢公公還沒到遼州,信裡只提到淺淺失蹤,提到剌客被抓,以及他們的口供。

  楚默淵跨上馬背,疾馳回遼州,一路上換馬不換人,日夜急趕,餐風飲露。

  秋靖山派來的護衛都是在戰場上吃過苦的,可三、四十日的路程,硬是在二十幾天完成,那可不是普通吃苦。

  冬天到了,冷冽的冷風刮在臉上,就是皮粗肉厚的大老爺也覺得疼痛,一路風吹雨淋,每個臉人上都凍得紅通通。

  終於進入遼州,終於來到將軍府門口,下馬時,護衛們兩腿發顫,不少人胯下磨出了血。

  楚默淵的情況不會比他們好到哪裡,因此回將軍府時,他們只比錢公公晚了兩日。

  錢公公冷眼看著楚默淵,出京時,皇帝聖諭,別怕得罪楚將軍,最好是該怎麼得罪就怎麼得罪,意思很明白,就是千萬別讓他好過,誰教他沒眼光,把鳳凰當野雞,把公主當通房。

  當然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把公主帶回京城。

  他衡量過時勢,太子、四皇子都站在楚將軍這邊,因此他雖然領有聖諭,還是不想做得太過分,因此搶先一步秘密出京,想趁楚默淵還沒回來把人帶走,避開正面衝突。

  沒想到,公主竟然失蹤了!

  「不知道將軍打算如何向皇上交代。」

  楚默淵嘴唇乾涸、眼底冒血絲,多日未修整的鬍子又讓他變成野人,他沒答話,抓起桌上的茶壺,就著壺口咕嚕咕嚕,把整壺水都給喝光了,才開口道:「公公放心,我會把公主找回來的,公公這幾天先好好休息,靜待消息。駱平!」

  「屬下在。」

  「伺候好公公,公公想去哪裡,就派人陪同。」

  「是。」駱平領命,但錢公公沒有離開大廳的打算,他只好站在錢公公身後,等著伺候。

  楚默淵問:「秋叔,茶棚是蕭爺爺和孫子開的那家?」

  「是。除非淺淺故布疑陣,否則無論要回京城或到其他州縣,她只能往南,南邊有軍營駐紮,盤問過剌客後,我又加派人手在州境巡邏,如果淺淺出現,肯定會被發現。」

  楚默淵又問:「找過溫泉莊子了嗎?」

  袁立融回答:「找過,淺淺姑娘不在那裡。」

  「秋叔的山林莊園呢?」

  「找過,我命人一看見淺淺,就把人留下。」

  「知道了。」才剛進府,他又轉身往外走。

  院子裡的護衛,一個個就著水瓢猛喝水,也不知道渴了多久,看見將軍又上馬出門,雖沒命令,但下一刻眾人已飛身上馬,不久後,數騎離開城門,向北行去。

  越來越冷,天沉沉的,好像即將要迎來一場大雪。

  淺淺窩在兩床棉被中,掌心對著火堆烘烤,在亞熱帶的臺灣,她沒享受過這種天氣。柴火接連不停地燒著,她想念莊子裡的那池溫泉。

  等待過冬的日子很無聊,對著洞裡一成不變的東西,她覺得自己變傻了。

  她試著唱歌,唱楚默淵批評為「怪裡怪氣」的歌。

  唱著唱著,想到他的溫柔拿去融化別人的心,想到他的氣息變成別人的專屬味道,忍不住哭得亂七八糟。

  她試著說話,模仿他與自己對話,想像兩人在一起的劇情,但發現所有的對話只能是想像,她又哭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哭法。

  她不喜歡自己狼狽的模樣,所以拒絕開口。

  不說話、不唱歌,她的舌頭漸漸退化,退化得連腥臭難啃的魚幹也變得沒那麼難以入口。

  她經常夢見他,夢見他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夢見他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

  他終於熬出頭,從小小的伙夫熬成大將軍,有皇帝賜婚,有岳家相助,連母親的大仇都能得報。

  傻啊,這麼厲害的楚默淵,她竟還叫他算了。

  需要說「算了」的是她,是她這種沒出息、沒本事的人才需要講的話。

  她不再被愛?算了。

  他的承諾變成空話?算了。

  幻想中的幸福失蹤,夢想的一生一世消失?算了。

  因為事實擺在眼前,因為無法扭轉改變,因為不說一百句算了,只會更加痛苦,所以「算了」,是針對她這種人設計的話。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她必須儲存一整個冬季的「算了」,才能在來年春天重新出發。

  用棉被將自己裹緊,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頭,感受柴火的熱力,眯著眼,無聊讓她昏昏欲睡……

  向禹侗跟在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後走到山洞前。

  男人名喚趙新,是遼人,會說一點燕語。

  自從皇帝賜婚楚默淵一事傳遍遼州,向禹侗便知道,機會來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