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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嘰……”

  木門被緩緩推開,輕微的腳步聲朝床邊前進,棉被被拉了起來,床的一角微微往下陷,一個小小的身體縮進被窩裡,躺在沐姍身後,抱住她的腰,緊貼她的背,也跟著閉上眼。

  對面頂樓廣告看板上的霓虹燈從窗外射入,擾人睡眠,但是不久後,沒有人拉扯,沐姍家的窗簾卻緩緩地拉上,遮擋住刺目光線。

  鬧鐘在清晨六點半準時響起。

  沐姍睜開眼睛,發現室內很暗,看一眼被拉起的窗簾,皺了皺眉,赤腳下床,刷地拉開窗簾,也不曉得是在跟誰生氣。

  進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她走到客廳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對於寂寞的人們而言,電視是非常必要的家俱,他們需要若干聲音來證明,自己並未被這個世界隔離。

  走進廚房,她從冷凍庫拿出兩片吐司,先將一片起司放平,從玉米罐頭和鮪魚罐頭裡舀出兩湯匙食材、鋪平,最後放進三明治機裡夾起來,不多久,一份磚壓吐司就做好了。

  最後倒一杯鮮奶,沐姍端起早餐走進客廳,電視是她的佐餐醬料。

  電視裡正好播放一條新聞:四十六歲整型名醫鄭宇棋,二十三日晚間被發現陳屍在飯店,因過量服用毒品死亡。

  沐姍手一松,玻璃杯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碎裂,牛奶流了滿地。

  沒有著急整理地板,她忙著沖進房間,打開電腦,點出“終點Party”檔案,第一行文字跳出來,視線定在前面五個字,沐姍喘息不定。

  所以她是真的被附身了?這個叫鄭宇棋的亡者昨晚來過,進入她的身體,想藉由她的手說些什麼?

  她一直都看得見鬼,卻是第一次被附身,為什麼?因為她的體質更奇怪、更敏感,更適合做“代言人”?如果是的話,是不是代表未來這種事將層出不窮?

  恐懼像藤蔓一般攀附在她每根神經、每寸知覺,不斷地往周身蔓延,她的手指冷得厲害,無助的茫然感迅速席捲了她。

  緩緩吸氣、吐氣,再緩緩轉頭看向四周,沐姍咬上自己的手背,蜷縮在沙發裡,強忍著無法控制的顫慄,不斷對自己喊話——

  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十二歲的她沒有因為能見鬼被活活嚇死,二十四歲的她也不會因為能被附身而活不下去,她沒有做錯事,她只是有些特殊,她的與眾不同不代表是種謬誤。

  她重複著相同的話來安撫自己,等整理好情緒走出家門時,她又是教人看不清喜怒哀樂的冰山美人一枚。

  “沐姍,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晴恩帶著言言,正準備到樓下等娃娃車。

  “睡過頭了。”她隨口敷衍。

  “有件事想找你幫忙。”晴恩瞭解沐姍,她不愛說話,看起來冷酷、心腸卻再軟不過,有事找她幫忙,她只會點頭從不拒絕。

  就像那次她拉著沐姍陪自己抓奸,她臉上明明寫著一百個不甘願,也痛恨應付那種爭執場面,但還是陪著她到最後。

  她常想如果沒有沐姍在,也許她無法熬過最辛苦的那一段。

  “什麼事?”

  “我大後天接了個婚禮佈置,後天要在花店裡忙到很晚,你能不能幫我帶言言?”

  “可以,後天下班後我去花店接言言。”

  “我就知道我們家沐姍最好了!”晴恩高興地一把抱住沐姍。

  言言抬起頭,笑出一排小乳牙,學媽咪說話,“我就知道我們家沐姍姨姨最好了。”

  聞言,晴恩和沐姍同時笑了起來。

  “先走,我快遲到了。”沐姍快步往電梯處走去。

  “OK,拜拜。”

  晴恩留在原地等待言言穿好鞋子,他才三、四歲,要自己穿好鞋子需要一點時間,但她依然耐心等候,沒有催促,成長的經驗教會她,獨立自主是生存的重要因素,因此教言言獨立是晴恩的重點教育原則。

  言言終於穿好鞋子,他牽起媽媽的手往電梯走去,在經過沐姍家門前時,他停下腳步,輕輕拍幾下門,對著裡面說話,“小哥哥,後天我就去陪你玩球嘿。”

  晴恩一笑,這小子真會演戲,也好,未來的世界需要更多的想像力與創造力。

  沐姍原本沒有打算這樣做的,但下班後她不由自主地來到鄭宇棋陳屍的那間飯店,仰頭看著裝潢得美輪美奐的飯店大樓。

  大樓是棟新建築,相當有設計感,規模相當大,她記得開幕時曾經在電視和網路上撒大錢做過廣告,還邀請許多政商名流來剪綵。

  鄭宇棋的命案鬧得這麼大,想挽回流失的客人,飯店行銷部恐怕要大傷腦筋吧。

  但意外地,沐跚走進大門時,發現進進出出的住客並不少,看來他們有個強大的行銷部。

  她沒來過這裡,但彷佛有人引導似的,她直直走到金色拱門邊,左轉,那裡有三部電梯,她想也不想,直接選擇最靠近裡面的那一部。

  這部電梯直通十一到十三樓,這三層樓據說都是昂貴的總統套房,通常會有服務人員在電梯裡面服務,但沐姍進電梯時,裡面並沒有人。

  她沒伸手按下樓層鈕,但門關上那刻,十二樓的燈同時亮起。

  叮!電梯在十二樓停下。

  十二樓沒有對外開放,電燈沒開、冷氣沒開,因此長廊很暗,只有些微的光線從長廊兩端的落地玻璃窗外照射進來。

  沐姍順著長廊緩慢往前,她慢慢地適應了黑暗,轉頭看向走道牆壁的抽象畫,有許多幾何圖案,用色強烈而大膽,一點一點地鼓動著她心底的激動澎湃。

  冷氣沒有開放,但卻有絲絲寒意從皮膚滲進五臟六腑裡,她下意識撫摸雙臂,覺得有些冷。

  如果還有一點理智,她應該儘快離開,但是……她無法,像是有密密麻麻的絲線緊緊綑著她、牽著她,引領她不斷往前走,走著走著,她覺得有人走在自己身旁,不斷地在她耳邊說話。

  冷冷的風從右耳鑽入腦袋,讓沐姍的頭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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