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夫榮妻更貴 | 上頁 下頁
四三


  “記得,你回答:你曾經在老家樹下埋入一個錦盒,裡頭寫著志向。”

  “陪我一起把錦盒挖出來?”

  “好。”她很好奇,童年時的齊靳有什麼大志向,是當大將軍、當王爺還是當有錢的大商人?她敢確定,不管是哪一種,他都不會再讓自己餓肚子。

  他帶她出屋門,往前走十五步,一面走、一面笑,臉上的笑有著夏日的溫暖。

  那時,他低著頭一步步往前細數,他多希望身邊有這樣一雙手牽著自己,可惜,那個時候他擁有的只是孤獨。

  “你在笑什麼?”黎育清問。

  “小時候我走將近三十步,才走到這棵大樹前。”停下腳步,仰頭上眺,掌心撫摸著粗粗的樹皮,那時候他經常爬到樹上,遠望王府外頭的街道,他坐在上頭,看著別人家的母親牽著孩子,滿臉的疼惜、不斷的叮嚀,那是他人生中最匱乏的一塊。

  “因為你長大了啊,你從小小孩長成大將軍,英武偉岸,教世人崇拜。”

  “我也得到你的崇拜嗎?”

  “當然,不然我幹麼想辦法嫁給你,連威嚇手段都拿出來。”

  “我以為你比較崇拜蘇致芬。”

  想到那個女人,他總是吃味,如果他的話對她而言是軍令,那麼蘇致芬的話就是皇命。

  “還叫蘇致芬?要喊十三嬸。”她提醒他輩分。

  他輕哼一聲,那女人愛佔便宜,明明大清兒沒幾歲,卻讓人從母親喊到十三嬸。

  齊靳蹲下身,從懷裡取出一把匕首,認准方向鏟開泥土。小時候力氣不大,洞挖得不深,但倒也沒因為雨水沖刷,讓盒子暴露出來。

  不久,生銹的鐵盒被挖出,齊靳打開鐵盒,再從裡頭拿出錦盒,錦盒已經褪色,可還能看得出是御賜品。可憐他留不住裡頭的東西,只能留下一個空外殼,就像他得不到世子應有的尊榮與教養,只能得到一個空名頭。

  打開錦盒,黎育清眼捷手快,取走裡面的紙張,打開,那行字映入眼簾,黎育清笑得彎腰。“我將來要當一個好父親?”

  “我是這樣希望的,可是……似乎還做得不夠好。”他臉龐浮起一抹赧紅。

  “沒關係,慢慢學,總有一天你會讓孩子知道,你是個好父親。”那字歪歪斜斜的,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稚童之手,可大小均等、無一錯字,足見當時寫得很用心。透過紙張,黎育清看見一個渴望長輩疼愛的孩子,看見他的無助與哀愁,他啊,明明是個無所不能的勇者,卻總是惹得她為他酸了鼻子。

  他抬眼,與黎育清對視,她鄭重其事地取過紙張,細細折迭、收入自己袖中,說道:“現在,這不是你小時候的志願,而是你的承諾,我為我們的孩子收著,如果你沒做到,我就要拿它來撻伐你。”

  “如果我做到了呢?”

  “那麼我會告訴孩子們,他們的父親是個重承諾的大英雄。”

  “你認為我會做到嗎?”

  “會!”

  “憑什麼這麼自信?”

  “因為我愛你、懂你,並且相信你。愛你是我的天生本能,懂你、信你是我的後天學習,我會用自己的資質與努力,來成就你當一個好親。”聽著這樣的話,他笑開懷,其實,蘇致芬身上有些東西是可以學的,至少這些大膽卻令人甜蜜潰心的話,可以學學。

  今晨下了一場雪,薄薄的一片,方落在地上就融化不見。

  齊湘坐在課堂上,拿著筆細細臨帖,她性子好強,同她爹爹一樣,為了不想落在人後,吃再多苦也不怕。

  昨兒個爹爹對黎育清說:“湘兒這倔強脾氣,若是男孩子就好,她要是個男孩,我就能手把手教她練武功。”黎育清卻笑道:“誰說女孩就不能學武功?”爹爹回答,“教會她一身武藝,若她倔起來追著夫婿打,事情可要鬧大。”黎育清瞪著爹爹說:“原來外頭的夫妻和樂平靜、沒鬧出大事情,竟然是因為女人只能挨打而無法還手?”爹爹被她噎得無語,只好轉頭問她,“湘兒,你想練武嗎?”當然想,她想練武功,更想和爹爹親密獨處,想爹爹看她聽她、疼她愛她,像別人家的爹爹一樣。

  見她點頭如搗蒜,黎育清對爹爹說:“弓箭、皮鞭這東西我外行,尺寸要怎樣才合適,你吩咐佘管事吧!不過,我倒是可以幫她裁幾件衣裳,讓她習武的時候穿。”事情就此定下,齊湘滿心歡喜等著明年春天來臨。

  其實……黎育清和蓉姨說的不一樣,她沒霸住爹爹、不准她和爹爹相處,相反的,她嫁進將軍府後,自己同爹爹在一起的時間多了。

  黎育清也沒有面上一套、背地裡一套,沒有在爹爹面前對她溫柔善良,背過爹爹就偷偷給她使絆子。

  她不明白蓉姨為什麼這樣討厭黎育清?不光蓉姨,她身邊的丫頭也都說繼母全是壞東西。問題是,黎育清到底壞在哪裡?

  她把心裡的疑惑拿出來問蓉姨,蓉姨摸摸她的頭,笑道:“你還小,還看不清楚,但日久見人心,等她的假面具撕去後,就會露出真面目。”會這樣嗎?可她嫁進來也快兩年了呀,要欺人一天不難、一月不難,可兩年耶……_過去兩年,黎育清照顧爹爹、陪爹爹醫腳,忙裡忙外,可她再忙,自己一出現,她就會停下手邊事陪自己說話。她曾聽到黎育清身邊的丫頭偷偷抱怨,說爹爹把千張嘴巴塞到黎育清手裡,害她每天為著籌銀子得累到三更半夜。

  這麼忙的人,還有閒情逸致同自己演戲嗎?

  一聲輕呼聲響起,齊湘轉頭往旁邊的同學看去。

  小宛不小心碰到雅兒的手肘,疼得她一張臉皺成小包子,齜牙咧嘴,老半天說不出話。

  看見這模樣,幾個同學紛紛湊上前,有人還以為是小宛把人給弄傷。

  小宛見雅兒緊攥住衣袖,不肯讓她撩開,脾氣沖上來,一陣怒駡問:“昨兒個晚上那陣打,你又挨得狠了,對嗎?”雅兒見那麼多人圍上來,連忙道:“沒事、沒事兒,你們別聽小宛胡說。”

  “胡說?你居然這樣講我,太可惡了,虧我把你當姊妹。”小宛脾氣上來,一把拽住雅兒的手腕,不顧她的掙扎硬將她的衣袖往上推,這一推,小小手臂上頭青紅交錯的棒痕看得人觸目驚心。

  齊湘擠開人群,搶到前頭問:“怎會弄成這樣?是哪個黑心肝打的。”

  “還有誰?自然是她後娘。昨兒個雅兒回家晚了,來不及做飯,她後娘一通破口大駡後,我就聽見棍子打人的悶響,我爹聽不過去,本想到她家勸解幾句,可我娘擋住爹爹,說雅兒的後娘脾氣暴躁,爹爹過去維護,只會害雅兒被打得更厲害。結果,你們看,劊子手都沒她後娘兇殘。”一個同學上前看看那傷痕,道:“天這樣冷,人人都穿著厚棉襖,要把人打成這樣,得使多大的力氣?”

  “你傻啦,把棉襖打破還得花銀子買,何況她爹爹若是知道她挨打,夫妻倆還得吵上一頓,所以她後娘精得很呐,每次都是趁雅兒爹爹不在家,令她先把襖子給除了才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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