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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身世大白

  屋子裡,氣氛低迷,李軒自從齊鏞來了以後便遠遠守著,怕受波及似的。

  齊靳擰眉與齊鏞對坐,臉色鐵青、薄唇緊抿,相對于他,齊鏞卻是嘻皮笑臉,微眯雙眼,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聖旨攤在桌子中間,齊靳的眼光像兩把利刃,恨不得來回掃過幾遍,把它割成殘布廢渣。

  許久,齊靳在深吸一口氣後破除沉默,「我要進宮。」

  「進宮做什麼?讓父皇收回聖旨?拜託,君無戲言呐,你之前不已經上過好幾道摺子,父皇留中不發,意思還不夠清楚?這回是你想娶得娶、不想娶也得娶,沒得商量啦。」齊鏞把話給說死,好不容易清丫頭套出他一句同意,想把話給吞回去?沒門兒。

  「沒有牛不喝水強按頭的理。」齊靳嶙峋的嘴角處,扯出一道生硬曲線,一雙深邃幽遠、精光閃爍的眸子定定落在齊鏞身上。

  齊鏞一身白衣飄飄,出塵若仙,他懶洋洋地用手支起下巴、揚起眉角,心頭一笑。

  真是強逼?他可不是亂點鴛鴦譜的喬太守,若不是為著確定郎有情、妹有意,他何苦憋那麼久,還同黎太傅下賭注?

  他不懂,何苦為著那股子倔強,把終身好事往外推?拚著推齊炆下水、誤己一生划算嗎?這可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而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呐,他敢再下一注,要是沒有他介入,若干年後,齊靳必會因今日而悔。

  帶起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齊鏞緩聲道:「江雲死後,父皇早想為你賜婚,讓你留下子嗣,只是那時戰事繁多,只好先擱置一旁,如今,該打的人全讓你給打破膽,邊關可以保上十數年太平,既然無事可做,不如把婚給成啦,也算了卻父皇一樁心事。」

  齊鏞攤攤手,把話說得簡單。

  話說回來,哪裡不簡單了,是齊靳這等複雜人,硬要把簡單事搞得麻煩,不就是娶個老婆嘛,他家裡不也娶一個,哦,不,是一口氣娶三個,三個都是美人胚子,當然嘍,互鬥的時候,美人也會變潑婦,不過閑來無聊時看著她們耍猴戲似的鬥法,倒也有趣。

  男人鬥朝堂、女人鬥後院,都是在磨練彼此的堅強心志,沒什麼不可以,只要別超過底線、鬧出人命就行。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而齊靳成這個婚,所有難題將會迎刃而解,何樂不為?

  「你這是諷刺我?」齊靳的語聲淡定無波,卻教聞者心底打了個突,他最擅長的是心理戰。

  「我是在誇你仗打得好,大齊因你這位平西大將軍,可享十數年太平。」諷刺?簡直是欲加之罪,他怎能不替自己辯個兩聲。

  「是嗎?你不是在暗喻我不良於行,既然無法再戰沙場,不如待在家裡含飴弄孫。狡兔死、走狗烹,皇上還真是好算計!」

  齊靳硬要把人家的好意扭曲,硬要把白布染墨,反正嘴巴長在他臉上,他愛怎麼抹黑,全憑兩片嘴皮之間。

  沒錯,齊靳心不平,所以冷嘲熱諷,所以口出惡言。

  真以為給他辦場風光婚事,就能抹除檯面下的肮髒事,就能彰顯朝廷對忠臣的寬厚,就能堵住天下萬民的嘴?

  他懂,普通人要面子,皇帝更要面子,問題是,憑什麼憑什麼委屈受盡的被害人還得把面子為人家雙手奉上?

  換成別的大臣在此,肯定會被他這番言語羞得無地自容,偏偏齊靳碰上的是厚臉皮的齊鏞,沒轍!

  齊鏞丟掉大逆不道的後半段,挑了句含飴弄孫來回應,「你要這麼說也不是不行,只不過想含飴弄孫得先把兒子給生下來,想生兒子得先把老婆娶進門,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慢慢來,咱們先把清丫頭給弄到手再說。」

  他笑得眉飛色舞、滿臉痞相,沒將齊靳的嘲諷擺進心底。

  利箭落入泥濘、清水澆進火山裡,齊靳的火氣碰上齊鏞的賴皮,只能消聲匿跡。

  他重歎,把惡毒抹去、換上苦口婆心,「別人不懂,你怎會不懂?日後你還要靠黎太傅扶持,而育岷、育莘都將是你要重用的人,你把人家妹妹給害死,就不怕他們對你起異心?」

  「你會不會把事情說得太嚴重?」齊鏞失笑。

  「不嚴重?你不知道江雲的下場?」

  「現在的情況已經和過去截然不同,首先你開府另居,那裡的手伸不到這邊,再則這次的事情,父皇狠狠地責備四叔一頓,王氏定會有所警惕,不敢再動妄念。」

  「你敢確定?她心心念念的東西可還在我手裡。」

  齊靳冷笑,這個笑發自內心,對王氏的怨,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二十年的累積。

  齊靳的話鎖住齊鏞眉心。

  這回的話,並非惡意抹黑,而是再真不過的事實,齊靳從小到大的遭遇,從來不是因為他做錯事,而是因為懷璧其罪,一個世襲爵位、一份無上尊榮,教珩親王妃怎能放得開手?

  齊鏞猶豫半晌,最終方才出言,「齊靳,你曾經考慮放棄爵位的,對不?」

  目光一凜,齊靳眼底迸出恨意,嘴角卻挑起冰涼的笑,「怎麼,連你也來勸我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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