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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一個熟悉的聲音驀地響起,向冉冉猛然抬頭,被眼前的男人炸醒,混沌的腦袋陡地清明。

  “跑開不是負責任的做法,我以為你會在房間裡等我。”周傳敘指控。

  定格了,她無法別開頭、穴道像被封住,封得密密麻麻,連疲憊都遺忘。

  “你要定我的罪可以,但要給我機會申辯。”

  她的呼吸急促,手指微微發抖,她明白不是昨夜沒睡才誘發心悸,而是因為,她愛的男人走到這裡,向她要求一個申辯的機會。

  大熊走到她面前、坐下,讓海風把他的圍巾吹得翻飛,他低頭,把圍巾圈在她的脖子上,抓住她冰冷的手,煨在掌中。

  他想申辯什麼?也許不是申辯而是談判吧,談判遲遲的監護權,談判贍養費?

  不必多此一舉,她什麼都不要,他想,通通拿去,她不會介意,她很累,只想好好的、好好休息。

  “我會把離婚協議書寄給你,但是要等我睡飽了,有力氣才行。”她抽回自己的手。

  “我不要離婚。”大熊把她的手重新兜回自己掌裡。不離婚?那他怎麼跟詹幼榕結婚?他們的初戀不是走得很坎坷,他字裡行間的思念也絞痛了她這個第三者的心。

  愛他,就讓他幸福?

  她沒那麼偉大,沒有犧牲自己、成就他人的情操。

  是那一篇篇的心情手劄酸了她的心,她看得分明,這個男人愛詹幼榕、愛得不能自己,強把他留在身邊,只會造就三個人的不幸,她是為了不讓向冉冉變得可悲可笑才走開的。

  她是愛自己勝過愛別人的暴龍,所以鬆手。

  “除了離婚,還有什麼是你要的、而我給得起的?”她冷嘲。

  她擺明瞭不想聽他說話,但他要強迫她一回、鼓吹她一回、再推銷自己一回。

  “我認識遲遲,在認識你之前,我開車撞到她、送她去醫院,我認出她脖子上的項鍊,那項鍊很特殊,除了款式,我還在裡面刻上“Eternity”這個英文字。遲遲告訴我,那是她父親留給她的紀念品,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竄上,我讓醫院替我們做了DNA,鑒定出我們的親子關係。

  你看的檔案都是真實的。我的確很愛幼榕,在許多年前;我的確因為你長得像幼榕而選擇你陪我一夜;我的確因為遲遲是我的女兒,決定用婚姻補償你們兩個人。

  婚姻、認養……所有的事都是出於我的算計,但後來我們之間的發展並不是,我沒有那麼行,有預知能力。

  我沒想到自己會愛上你,會離不開這個家庭;我沒料到再見到幼榕,感覺淡得像杯白開水;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心,但愛她的那顆心的確事過境遷。

  你要因此批評我是個爛男人,我無所謂;你要因此懷疑未來我對你的感情會不會恒久長遠,我沒辦法反對;但我是真的不再愛她了,我是真的把她當成普通朋友,一個我該心存感激的老朋友。我認為,就是坦然,我才能把她帶到你面前。”

  “為什麼對她心存感激?”

  聽她終於說話,周傳敘松了口氣,坐在她身旁,把她攬到自己胸口,讓她的存在感漲滿胸臆。

  “她會選擇別人是因為我太窮,她離開後我積極賺錢,要不是有那些財富,我沒辦法說服你嫁給我、沒辦法讓你有機會愛上我,所以我感激她。”

  果真是草食熊,連這樣都可以心存感激。

  “你確定自己愛上我,不是因為我有一張詹幼榕的面孔?”

  “記不記得你問過我,你是不是很像幼榕?我說你不像,是真心話,不是存心欺瞞、十九歲的你有八成像她,二十六歲的你,容貌也有幾分相似,但相處不到半個月,我就明白你們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她連抹布都擰不幹,你看兩本參考書就可以把家裡打理成六星級渡假別墅;她不會煎蛋、你會做滿漢大餐;她靦腆害羞、你熱情大方;她依賴、你獨立負責;遇到事情,她會哭泣、會無助茫然,而你會卷起袖子大聲宣誓:“來吧,我不怕你。”

  她是小白兔、你是大暴龍,不知不覺中,小白兔已經滿足不了大熊的胃口,大熊比較喜歡旗鼓相當的暴龍。

  七年前,我選擇你,是的,是因為你有一張無辜的兔子臉;七年後,我愛上你,是因為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向冉冉,獨一無二的女暴龍。”

  大熊說愛她,她身上的酸累好像少了一點點。

  “這些話,不是為了負責任?為了彌補對遲遲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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