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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跑到遲遲的房間,他拿起一條大棉被,把將要入睡的女兒裹進。遲遲被他的舉動吵醒,揉揉眼睛問:“爸爸,我們要去哪裡?”

  “這幾天,爸爸媽媽有事情要處理,你到外婆家住幾天好不好?”

  “你們又吵架了嗎?”

  她看得出來,爸爸對老媽很生氣,她不敢惹麻煩,很多家庭都是孩子太壞,才害父母親離婚的,所以詹阿姨對她很壞,她也不敢向爸爸和老媽告狀,她很怕,怕自己會再一次失去爸爸。

  見女兒小心翼翼的,他知道,這些日子,不好過的不只有他們夫妻。他做錯事了,不該把幼榕帶回家。

  “沒有,我們不吵架。”

  “我知道你們在冷戰,那……冷戰之後,你們會離婚嗎?”緊張寫滿遲遲的小臉龐。

  “傻瓜,我們怎麼會離婚?”

  “爸爸不是要娶詹阿姨了嗎?”她試探地問。

  “誰告訴你的?”

  “阿姨說的。”

  好了、夠了!幼榕的小把戲已經讓他忍無可忍,他當她是朋友,包容接納他,希望她能走出陰霾,重新過新的生活,即使她是傷他最重的女人,他還是願意她過得好,可是她不應該欺負他的女兒、中傷他的妻子,她們是他最珍愛、最重視的家人啊!

  “阿姨胡說,我已經有遲遲的老媽當老婆了,幹麼還要娶別人?走,我們去外婆家。”

  他背起遲遲的書包,把裹得像麵團的女兒抱起來,往樓下走。

  在經過樓梯時,他遇見上樓的詹幼榕。

  “阿敘,這樣晚了,你們要去哪裡?”她笑盈盈地問。

  他沒有回答,看見她,怒氣在胸口衝撞,他是草食熊,溫和沉穩是他的人格特質,不管對任何人,他都沒用過惡意口吻,但今晚,草食熊發瘋了,一開口就是激動。

  “我慎重告訴你,遲遲是我的親生女兒,她的血管裡流著我的血液,所以她不是什麼拖油瓶,她是我此生最愛的兩個女人之一,而另外一個女人叫做向冉冉,我愛她,她不只是我妻子、情人更是我的親人,我會用盡全力照顧她、保護她、愛她,一生一世。

  如果你曾經對我有任何想像,那就請你停止,因為我早就不再愛你了,從我看見你的喜帖那天,我就開始學習放棄那段感情,所以我不再愛你,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什麼?他不愛她!

  詹幼榕頓時覺得被拖拉庫壓到,神經被攆得碎碎的,阿敘怎麼可能不愛她?

  怎麼可以不愛她?他是她真心喜愛的男人啊。

  “……你說過要等我十年的,我們約定好了,現在還未滿十年。”

  “忘記了嗎?是你叫我放手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是你害怕我出現,破壞你童話式的完美婚禮。我有說錯嗎?其實,當年你對你的丈夫是動心的,對不對?否則你不會用那張喜帖逼我死心。”他看得很清楚,她或許意志力不堅定,但如果不是真心愛上,沒有父母親會逼女兒在二十出頭就走入婚姻。

  “對,但我後悔了!後悔這些年不在你身邊,後悔沒有堅定對愛情的信念,後悔沒有抗爭到底,後悔放棄我們的愛情——”

  “但我沒有後悔。這幾年,因為被你放棄,我積極創造自己,我企圖用成功、用財富,讓你和你的父母親跌破眼鏡。

  但是後來,我找到遲遲,明白她才是我最成功的創造,而我的財富可以帶給冉冉、遲遲很多的幸福,金錢不再是我用來證明什麼的事物,它是維護親人幸福的保證品。

  所以我感激你,是你讓我對成功有了企圖心。因為感激,所以心中無恨,因為無恨,我輕易相信兩人可以當朋友,可是你的表現太糟,你破壞了朋友的家庭,你的手段很低劣,讓我看不起你。

  很抱歉,請你在我回來之前離開我的屋子,如果你還是舉目無親,你找到珊珊的手機號碼,我相信,她很願意收留你。”

  “不對,你說謊,如果你不愛我,不會把我們的戒指掛在脖子上。”

  周傳敘伸手摸摸自己的項鍊,失笑。他早該解釋清楚的!他對女兒說:“遲遲,你告訴阿姨,這個鏈子是什麼?”

  “是遲遲的護身符,爸爸要去巴黎,遲遲請它幫忙保護爸爸。”

  “遲遲說對了,它之于我的意義不再是情人對戒,而是女兒給爸爸的護身符,裡面刻的永恆,是指我們之間永恆的親情。我相信我已經解釋得詳盡清楚,走的時候,記得把門帶上。”

  話說完,他連看都不看對方的眼淚,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待辦。

  尾聲

  向冉冉不知道家裡已經天翻地覆,她關掉手機,不和外界接觸。

  一個人坐在海邊,她埋首膝間,耳裡聽著澎湃潮水,心裡想著那個放不下的男人。

  她很傷心,傷心自己誤闖了別人的愛情園地,窺見別人的愛情,卻誤解那是自己的愛情。

  她有驕傲做保護膜,卻還是受傷了,她痛得沒有力氣就醫,痛得不想再多動一下,只想待在這裡,讓腦袋空白,讓複雜的心被湛藍海水洗淨。

  她知道,哀愁是種沒有意義的浪費行為,可她阻止不了自己;她明白把詹幼榕形容成邪惡巫婆是無知的表現,明白只有卡通裡,好男人才會被巫婆的法術迷惑,但她寧願無知,也不肯相信好男人就是會被好女人吸引,不肯承認詹幼榕的邪惡只是極力爭取的另一種表現。

  她不哭的,因為她好累,累得連傷心都無法做出具體表現。

  好累,骨子裡、五臟六腑裡的累跑出來向她抗議,她累得很想睡,卻又無法入睡,她掛著黑眼圈、戴著狼狽,她……連放鬆自己都不會。

  風把她的頭髮高高吹氣,咸咸的海風嘗在嘴裡,像淚水的味道,她不哭的,那不是她的淚,只是海風帶來的濕鹹。

  “我找你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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