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空心大男人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為了不讓記者發表離譜新聞,他和二哥聯手,連夜編寫浪漫唯美的愛情故事,唬弄參與觀禮的貴賓和記者朋友。

  他們讓大家相信,杜絹是蔣昊的初戀情人,他們真心相愛但造化弄人,多年後再見面,竟發現初戀女友變成弟弟的未婚妻。

  為了蔣譽,他們決定埋葬對彼此的感覺,但在最後一刻,蔣譽知道了所有的故事,為了手足之情,在婚禮進行中忍痛退開。

  強吧,他不當導演也可以改行當編劇。

  最厲害的是蔣譽的配合度,他兩個月沒進公司,所有人都相信他躲在某個角落療傷,所有的網路留言都是一面倒。網友聲討杜絹對愛情不堅定,造成蔣家兄弟鬧牆,殊不知,從頭到尾最無辜的人就是她。

  而他們原本要以婚禮製作出來的廣告,始終不敢發出去,擔心造成反效果,不但沒有成功將品牌推銷出去,反而傷害公司形象。

  “兩個月了,所有人都在找你,你要不要先回家和大哥二哥……”

  蔣烲不停說話,蔣譽卻連半個字都聽不進去,他想跳跳、想自己、想過去的兩個月,想著心底解不開的謎題。

  他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確信自己沒有跳跳活不下去,這種沒有科學根據的確信讓人難以理解,包括他自己。

  但心底那個聲音,不斷催促他去把跳跳找回來,那個聲音告訴他,失去跳跳,他將失去一輩子的快活。

  他不要!

  沒有晴天的日子太辛苦,好不容易跳跳出現,為他帶來陽光,好不容易他的心重新有了溫度,說什麼他都不肯放掉。

  於是他飛往美國,找到跳跳的學校,可是跳跳不在那裡。

  他輾轉繞了很多冤枉路,才找到新婚的商宗獻。

  可商宗獻卻說:“跳跳很久沒和我聯絡了,我猜她對我很憤怒,也許等她氣消,她才會理我。”

  多不負責的父親,竟連女兒的下落都不關心。蔣譽生著氣,但他在對方的背影裡看見落寞。

  於是他懂了,商宗獻和跳跳相同,只肯讓人看見驕傲的一面。

  他拍拍他的肩膀,懇切道:“我們可以對天底下的人生氣憤怒,甚至發下豪語永遠不見面,獨獨對自己的子女、父母親沒有這份本錢。我相信,跳跳不會一直對你生氣。”

  在他轉身離開之前,商宗獻叫住他,給他一把鑰匙,鑰匙是跳跳用快遞寄還給家裡的。

  她很驕傲,驕傲得不肯拿父親的財產?他不知道,對,他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她為什麼要離開都找不到答案。

  商宗獻把鑰匙連同牛皮紙袋交給他,歎氣說:“鑰匙可以打開天雨和她母親住的那間房子,而這些財產是我準備要給她當嫁妝的,裡面有債券股票,有房契地產,也有一大筆現金存款,夠她一輩子過富裕生活。

  “看到天雨,請幫我轉告她,我很抱歉。抱歉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但我努力過,我試圖改善,但試了又試,都沒成功。我和天雨母親都太疼愛天晴,她是我們第一個孩子,我們對她的愛多到無法解釋,她的死,帶給我們劇烈傷慟。

  “如果我留下來,我會和天雨母親一樣變成精神病患,成天陷在失去天晴的悲哀中,度日如年。於是我選擇離開,選擇逃避責任,把所有時間通通放在工作上,我的事業成功、名利雙收,成了眾美女追逐的目標,我在愛情的世界裡面麻醉自己。”

  “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你的選擇對天雨很殘忍,你可以逃避妻子,她卻沒有逃避母親的權利。”

  “我知道,我親眼看著她母親一步步逼著她變成天晴,我看見天雨努力拚命,用舞蹈討好母親。”他搖頭,慚愧。

  小時候天雨賭咒,說她寧願腿斷掉也不要學跳舞,他們才沒讓她跟著姊姊進舞蹈教室,沒想到,最後舞蹈居然成了她的職業。

  “你應該對她伸出援手。”

  “我懂,但是做不到,只能給她很多錢,希望能用錢彌補她。”

  錢能彌補女兒對父親的想望?蔣譽苦笑。

  “天雨讓我驕傲,她照顧媽媽、遵照媽媽的願望站上舞臺,我看著舞臺上的她,不斷告訴自己,有這樣的女兒是三生有幸。”

  “你看過她表演?可是她……”

  “我看過她每場表演,但她和她母親不知道,媒體也不知道,我遠遠地坐在最後面,在她身上想念天晴。她們姊妹真的很像。”商宗獻的臉上帶著微笑。

  不,跳跳和晴天半點都不像,他只是和商媽媽一樣,在妹妹身上看著姊姊。突然,蔣譽為她抱屈。

  離開商父的豪宅,他不回家、不管公司,搬進跳跳和母親住過的大房子,在商母為跳跳裝潢的舞蹈室裡徘徊。

  他每天踩著跳跳走過的街道,逛著跳跳繞過的超市,還找到跳跳說的那問轉角花店,買下她最愛的酒紅玫瑰,要不是那天Ross打電話來,他永遠解不開跳跳失蹤的秘密。

  Ross聽到有人接電話,馬上炮聲隆隆猛轟。“臭Raining,你跑到哪裡去?不是說一安頓好就要打電話給我?欺騙同性戀很過份哦你!頭還痛不痛,眼睛怎麼樣?姜醫生說你都沒回診……算了,你不要跑掉,等我二十分鐘,我馬上過去,押你去看醫生!”

  蔣譽還來不及說話,電話就被掛掉。

  二十分鐘後,他真的見到Ross,也聽到所有來龍去脈。

  跳跳已經離開她熱愛的舞臺,她不在父親的婚禮上表演,並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心有餘卻力不足。

  跳跳對他說的一大堆話全是鬼扯淡,她飛到臺灣,只是為了當他的青鳥,為他帶來短暫幸福,當季節更替,她便頭也不回地飛走,原來他的小青鳥是候鳥,只能留一季,留不了一世。

  他心苦心揪,為她的病、她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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