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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小三子依言上前,顫聲道:“小的一時疏忽,還……還請幾位爺們恕、恕罪……”

  另一名面有刀疤的大漢見他杵在自己身前,大喝道:“礙眼的東西,給大爺閃一邊去,瞧著心煩!”

  小三子給他的暴喝嚇得腿軟,舉步維艱。那大漢見他遲遲不移,心頭大怒,足一抬,砰一聲將他踢得老遠。

  圍桌的幾名漢子見小三子如大皮球般滾遠,將店裡的桌椅撞得東倒西歪,一齊放聲大笑,顯是覺得十分有趣。小三子摔得鼻青臉腫,疼得直掉淚,好半天爬不起來。

  秦軒蹙緊眉頭,他本不愛多管閒事,但這幾名大漢欺人太甚,如此行徑誰都看不過去。他剝了幾粒花生置於掌心,瞄準方向,屈指彈出。

  同一時刻,一隻茶杯自角落飛出,砸在方才踢人的疤面漢子頭上。

  幾名大漢齊聲痛呼,而那疤面漢子雖皮粗肉厚未被砸出口子,卻被淋了滿頭茶水,十分狼狽。他怒吼:“格老子的!是誰暗算我?!”

  秦軒也十分訝異,朝茶杯發射的方向瞧去,只見一青衣人頭戴笠帽,遮住大半面孔,正在角落低頭飲茶。

  其它幾名大漢這才發現對方的暗器竟是幾粒花生米,打在身上的勁道卻非同小可,不由得額冒冷汗,面面相覷。他們原是不入流的地痞,平日靠著幾分蠻力欺淩弱小,遇見高手便先自怯了。只有那疤面漢子氣昏了頭,大叫大嚷:“有膽便站出來!還是縮頭烏龜不敢見人?”

  秦軒瞟那青衣人一眼,由他剛才擲杯的平穩手法得知他絕非等閒之輩,無須自己相助,便靜觀其變。

  “這位兄台何出此言?在下瞧你喝酒喝胡塗了,好意借你杯茶醒醒酒,誰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唉!”嗓音清亮,竟似女聲。

  秦軒心頭一凜,只覺這聲音好耳熟,抬眼望去,見那青衣人自椅上起身,頭上卻仍頂著笠帽,讓人瞧不清面目。

  那疤面漢子身旁一人扯扯他的衣袖,低聲道:“算了,咱們還是走吧!”

  “什麼?!”他大怒。“我讓人欺侮了,你們卻急著走,算什麼兄弟?”

  “刀疤林,你醉了,還是回家睡覺吧!”一名大漢拉著他的手臂,連使眼色,他卻視而不見。見那青衣人站起身還較自己矮個頭,他絲毫不將其放在眼裡,舉步怒氣衝衝地朝他走去。

  掌櫃暗暗叫苦。若在酒樓內出了人命,他這生意也甭做了!“這位爺別這麼衝動,大夥兒有話慢慢說……”他上前阻攔,卻讓刀疤林一把推倒,疼得連聲唉叫。

  青衣人慢條斯理地自桌上竹筒內取出四枝竹箸,高喊:“左肩、右臂、大腿、左膝!”

  刀疤林尚未反應過來,便覺得她喊的部位同時一痛,左膝和大腿尤劇,使他撲跌在地。

  秦軒瞧她射箸的手法,心中驚喜,已猜出她的身分。

  刀疤林的夥伴見狀慌了,幾人趕緊上前將他攙起,落荒而逃。

  秦軒微微一哂,起身走向青衣人,拱手道:“師姐,久違了。”

  青衣入輕笑出聲,伸手摘下頂上笠帽,明眸皓齒——正是紀雲深。

  她端詳他半晌,露齒一笑。“師弟,許久不見,你長大了!”

  他報以微笑,不自覺地盯著她上揚的唇,才發現……

  自己有些想念這經年未變的爽朗笑容。

  紀雲深這幾年居無定所,足跡踏遍大江南北,數月前還在塞外遊蕩,日前才抵達江南。她昨日剛在這間酒樓歇腳,聽說秦軒在附近一帶長駐,正計畫找個日子上門拜訪,不料今日在此巧遇。

  五年末見,他長高了,眉間那份稚氣已脫,倒是她自己沒什麼太大變化。

  見周遭狼藉一片,她提議:“這兒不好說話,咱們到別處去。”

  他點頭,取出銀兩替她一併會了帳。她也不拒絕,但見他多給了掌櫃一錠銀兩,倒是有些訝異。

  她瞥見外頭細雨紛飛,嫌所戴的笠帽遮雨效果不彰,便取出一串銅錢請小三子替自己買了把傘。同秦軒一道出了酒樓,兩人各執一柄傘走在道上。

  她開口道:“你方才出手倒挺闊氣。”

  他回以一笑。“把那些人給趕跑了,便順道清了他們的賬。”

  她挑高眉,盯著他好半天,咧開笑容。“師弟,你真的長大了耶!”

  “師姐你不也一樣?”語氣隱隱有些冷淡。他已至弱冠之年,怎麼她的口氣永遠像對個孩子說話?

  她笑著搖頭。“唉,師姐是老啦!”

  他淡淡一笑。“師姐也不過二十有餘,稱老未免誇張些。”

  二人走走談談,到了市集不遠處,細雨正好停了,攤販紛紛再次擺起攤子來。

  紀雲深瞧前方熱鬧,興致勃勃地道:“咱們去瞧瞧。”

  秦軒尾隨著她,見她東瞧瞧西晃晃,活像頭一次逛市集似的。不似一般姑娘家逛首飾或胭脂水粉的攤子,她淨瞧些怪玩意兒,更頻頻在販售童玩的攤前駐足。

  “師弟,你瞧,這面具可好玩的。”她笑嘻嘻地拿起個鍾馗面具,往臉上一罩,怪聲怪氣地道:“鬼王鍾馗在此,魍魎小輩還不下跪?”

  他噗嗤一笑。師姐的行徑較他更孩子氣,還說自己老呢!

  末了,紀雲深買了幾個面具,轉往街角的酒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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