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飛花 > 雙燕飛 | 上頁 下頁


  「什麼?」柳江南莫名其妙地呆望她,隨即搖頭歎道,「你一定是太累了!」

  燕蘊詩感覺心猛地一沉,扯著他的衣袖急道:「不對,吳姑娘人呢?」

  柳江南疑惑地看了看她,正色道:「誰是吳姑娘?」

  不、不對。難道這又是……

  她忽然閉上眼睛,她心中默念:「消失吧、消失吧,一切幻象都消失吧。」再將手指放進口裡狠狠咬了一下,「呵!好痛!」一睜眼,卻發現什麼都沒有變。

  「為什麼不消失呢?」她沮喪。

  一隻手背覆上她的前額,那手的主人擔心地道:「詩,你這是怎麼了?」

  「我……」一股寒意自心底生起,燕蘊詩望著眼前這個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柳江南,突然尖叫一聲扭頭就跑。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吳湘兒怎麼會不存在?除非這還是在那個夢裡。

  柳江南追上前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神色慌亂地道:「詩,你到底是怎麼了?」

  燕蘊詩掙扎了幾下,怎麼也逃不掉,只覺頭重腳輕,一下子暈了過去。

  吳湘兒不存在,尹雲也不存在,柳江南不是州府通緝的要犯。天啊,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發瘋了嗎?

  柳江南告訴她,自從上次分手後,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上個月,他無意中截獲一個江湖中人發出的暗花,才得到丹心旗有人在彬城的消息,所以馬不停踢地趕來探望她。想不到當他到達彬城時,她卻因為旗中公務操勞過度,病倒了。

  燕雙雙告訴她,她替她找了很多大夫就是瞧不出病因,阮四娘說可以辦喜事替她衝衝喜,想想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誰知真的成了!

  可是她明明記得不是這樣。

  她趁沒人注意跑到屋後藏過吳湘兒的酒窖裡去看,酒窖裡面果然什麼也沒有。她頹坐在酒窖裡,打開最陳的一壇酒喝了個痛快,可是越醉越清醒。其實就這麼一小會兒,她幾乎就相信了,相信是自己病得太嚴重了,所以才產生幻覺。

  哪裡有吳湘兒?哪裡有尹雲?什麼都沒有,只有她和那個矢志不渝深愛她的柳江南。

  若這一切仍然是宋襄的幻術,那麼她好感謝宋襄!

  因為這個一輩子做壞事的人終於做了一件好事。至少,讓她得到了所愛,她摸著床頭那襲豔紅的嫁衣癡癡地想。然後,她起身將它披起,走到妝台跟前,青銅鏡影裡的女子含羞帶怯,容色豔若春花。她伸手摸了摸臉頰,臉上滾燙的溫度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再真實不過了。

  「我病了!」她搖頭歎息,自嘲地拍拍自己的臉,笑道,「果然是我病了!

  原來,他從來都沒有變過。他和三年前一樣,只愛我一個人。我為什麼要生這樣的病,又為什麼做了這樣一個怪涎的夢呢?」

  既然這麼多的人都堅持是她患病,那麼,比起選擇「所有的人都在欺騙她」,她寧願選擇「自己真的是病了」。

  琴聲。

  她側耳傾聽,「怎麼會有琴聲?」心中有些奇怪,卻一時間想不起哪裡奇怪來。

  快步走到門前,「霍」地拉開門,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印上眼簾。

  「長相思,久離別,美人之遠如雨絕。獨延佇,心中結,望雲去去遠,望鳥鳥飛滅。空望終若斯,珠淚不能雪。」

  一人背對房門坐在她的門前撫琴而歌。雖是男聲,唱來亦不比女子少了悲切,反而多了幾分婉歎。

  「柳公子?」她訝然道。

  那人聞聲回首,淡然一笑,然而手下並不停歇,複轉向古琴,仰首閉目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中,仿佛這世間除了琴聲再沒有什麼值得他陶醉的事物。

  她靜靜地佇立在門邊傾聽他的琴聲。那淒婉的琴音和歌聲流淌在院子裡。它滲進人的脾胃,用音樂特有的方式傳遞著情感,仿佛是一份可以摧肝斷腸、化骨噬髓的攝魂魔藥。而聽者,根本不必通曉音律,只需靜靜傾聽就能調動起身上所有的情緒,隨之淚飛作雨,泣血悲鳴。偏他又把那首曲子複唱一遍,漫說燕蘊詩,縱是錚錚鐵血男兒只怕也會不期然落下柔情淚來。

  「長相思,久離別。」她長歎一聲,邁出門檻,忘了身上還穿著大紅嫁衣。

  琴聲驟停。柳江南雙手撫住琴弦,餘音仍在指尖嫋繞不散。

  又過片刻,他再度回首沖她一笑,然後照她身上打量一番,贊道:「燕二,你穿這身很漂亮!」

  「你……說什麼?」燕蘊詩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燕二——」他向她擠了擠眼睛,又叫了一聲。這一聲,尾音拉得長長的,聲音和琴音一樣富有韻味。

  「你說什麼?你叫我燕二?」聽到他的話,她顧不得害羞。自從那日他將自己是劉鈞義子的身份告訴她後,她已經三年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

  「燕二、燕二、燕二……」他再次輕喚,眼底膠凝著一片深情。

  燕蘊詩覺得心頭一顫,以袖掩口,眼中泛起淚花。

  他又輕喚了幾聲,轉回頭看著眼前披著大紅嫁衣的女子,食中二指一撥琴弦,柔聲道:「這是我倆緣分的開始,我不會忘了你,一生一世也不會!」

  「謝謝你!謝謝你救了……燕二的命。」她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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