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飛花 > 秦郎,情郎 | 上頁 下頁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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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財主沖場中的玄銀玲叫道:「玄姑娘快閃開。」玄銀玲聞言雖不明所以,但還是向右側閃開身去。 只見一片血霧夾著嘶嘶之聲破空而來。霧盡之後,只見黑衣老者與秦惜玉兩掌相接,全身衣衫盡是破洞,目現絕望驚懼之色。 正在奇怪,秦惜玉忽然仰面向後直直倒了下去。玄銀玲驚叫一聲,再看老者的身體,驟然萎縮到不足三尺,臉色發黑再也看不清楚五官。腳下汨汨地淌著血水,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焦灼怪味兒。像這樣血腥的武功路數,縱然早就曉得,但是親眼見到仍舊令人膽戰心驚。 眼前景象又叫玄銀玲想起三年前的那天早上,她在爹的房中見到那灘血漬,整個人頓時愣在了當場。 「他為你受傷了。」林財主見她一直不動,提醒道。她回頭看了看地上的秦惜玉,他靠在林財主懷中,正與她雙目對視。 他們的距離那麼近,卻又像是那麼遠。好不容易跨出一小步,忽然又退了回去。終於,她慢慢轉身向後院走去…… 看著她在黑夜中離去的背景,秦惜玉只覺得心口一陣揪痛,眼神越發黯淡了。林財主想叫住她,秦惜玉卻伸手碰了碰他道:「林兄,算了!」 那天晚上他傷得很重,但是平素最關心他的兩個女人,最後卻都沒有在他的身邊。 為什麼老是想起他可愛的地方,而忘記他的可惡之處呢?難道是刀子沒有割到自己身上不會覺得疼?袁六和絹絹下落不明,齊公子不知生死,臨清縣屠村血案,這些事都不能警醒她。只有當她見到那老者被化血神功殺死而想起爹的失蹤時,才會有了切膚之痛。 其實她一點兒也不瞭解秦惜玉。她不知道他在江湖上有個外號叫「無心公子」;她不曉得他一身都是毒,隨身的衣衫內十七八個口袋裡裝的都是不知名的毒藥;她不知道他十五歲之後,那些流浪江湖的歲月裡,都發生了什麼事;她不知道,他殺了多少「該死」的人;不知道,那張討人喜歡的笑臉背後的面龐到底有多麼猙獰! 還是離開吧!既然繼續留在他身邊也找不回爹的下落,除了徒增感傷與迷惘又有什麼意義呢? 「姐姐。」 那個聲音帶著些傷感,或者還有些迷惘。他靜靜地站在門口後,靜靜地看著她收好包袱。他聽不到,卻讀得懂她的心思,「你明知到爹可能不在了,還是找了我三年。難道不是為了和我在一起嗎?」 「我……」玄銀玲藏起手中的包袱,「我只是不希望你再錯下去。但是,我根本沒有能力來左右你。無論你做錯什麼,都可以做到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你叫我……我也不曉得怎麼來阻止你。」她這三年來日思夜想的都是他,但是她也不能因此跟他一同沉淪下去,絕對不能。 他仍然靜靜地靠在門框上,呼吸很沉重,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疼,但更痛的卻是心。為了救她才迫不得已使出化血大法,搞到現在幾乎血氣都在逆行。能僥倖不死,全賴師父當年所贈的靈藥,但是這些她全不理會。 靜靜地走到她的身後,伸出雙臂將她緊緊地摟入懷中,埋怨道:「我又做錯了什麼?再說我是對是錯有什麼重要?我對你那麼好,你都沒感覺?」 「你……放開……」玄銀玲一驚,用力掙開。面上泛起紅霞,又羞又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有些氣惱和不知所措。雖然以前的他們非常親密,但那個時候大家畢竟年幼,如今都是成年人了,他還一再表現出以前那種「親熱」,何況是在這種情形下,讓她覺得十分尷尬。 秦惜玉被她的怒吼嚇得松了手,黝黑的眸子上劃過一道傷心的裂痕,帶著些許怨懟地看她一眼,不甘心地縮回手,然後垂下頭小聲咕噥著:「我當然知道。可你為什麼這樣大力推我?」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以後不許對我……對我……那樣。」她惡狠狠地教訓道。 他為她急轉直下的冷厲態度感到吃驚,看她那樣子好像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 「我……我只是喜歡姐姐啊!」他委屈而無力地申辯著,對她的行為有些不能理解,「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生氣?」 「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不知道?」她冷笑一聲,不禁有些怒意。 「你……」秦惜玉怔了一下,恍然道:「我們那天不是都說好了,大家都忘掉過去?原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他這句話的確說中了她的心思,她真的不能對他以前的所作所為毫不在意。 「你說話呀……」見她久久不肯回答自己,他惶然地道。 玄銀玲一抿嘴,把頭別過一旁,用一種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道:「我也不知道。」此時她心亂如麻,只想暫時離開他好理清頭緒。 「你……」 本已有些停滯的空氣此時更添一分靜穆,兩人四目對望久久不語。忽聞門外有人高聲叫道:「大人,欣兒姑娘吵著要見您。」 玄銀玲一驚,連忙斂神,眨了下眼道:「你去看一下她吧!」 眼見她將目光自他身上抽離,他的神情也漸漸清冷,「我為什麼要去?」 玄銀玲一跨進門,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欣兒披頭散髮,涕淚交加地坐在床頭擁著被子,看到她像是見到救星一般,吵著道:「姐姐,三郎是不是在你那裡?我的腿動不了了,他為什麼不來看我?」 玄銀玲靜默半晌,回首向門外叫道:「你還不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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