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飛花 > 秦郎,情郎 | 上頁 下頁


  大漢好奇心起,嚷道:「究竟那古琴是什麼模樣,可否取出來讓我等開開眼界?」

  年輕人沉吟一會兒轉回裡屋,捧出一隻古色古香的琴盒。打開盒蓋只見內有一琴,琴身三尺二分長,羊筋做弦,外觀卻十分粗糙簡陋,甚至連清漆也未上,讓人大感意外。那年輕人在大家異樣的目光中捧琴置於案上,又抬手撫動琴弦,音質恍如天籟,果然十分出色。

  玄銀玲走近,照著琴身上下看了又看,纖纖玉指往弦上一按,贊道:「琴果然是好琴。難道懂得那古譜的人就是『知音人』?」

  年輕人動容道:「姑娘對上古樂理也有研究?」

  玄銀玲沒來由地想要賣弄一番,笑道:「大周師延,遺臭萬年。其實他當年也不過是身不由已才會為紂王寫作靡靡之音,但他的才華與成就是不該被忽視的。小女子恰巧在年幼時學得此譜的皮毛。」

  年輕人聞言先是高興,轉瞬又不無遺憾地道:「只怕姑娘來遲了。」

  玄銀玲有些訝然地道:「此話怎講?」

  「先父所指知音人,其實不過是能識得空弦師所著琴譜並願意立志將之傳承的人。半月之前,在下遇一朋友自稱也能做到。在下已答應明晚前去相試,如果屬實,則此琴馬上易主了。」

  絹絹和大漢一齊噓道:「不賣就算了,騙我們高興半天。」

  玄銀玲有些不服地道:「真有這樣湊巧?不如由公子引見你那朋友一下,讓我開開眼界。如果他真有本事小女子該當恭喜;如果他作假,那公子把琴賣給小女子也不吃虧。」

  大漢與絹絹見勢又一齊從旁勸說一番,玄銀玲本以為他會推脫,沒料到他欣然應允。大約他心裡面也很願意把琴賣給這位漂亮姑娘,但自己先答應了別人不好反悔,所以還是感覺有些遺憾。

  接著年輕又與玄銀玲等人攀談,交換琴技。他自報姓名叫做齊雲皙,自幼對琴技有所偏愛,鼓吹自己曾遍訪數十位當世名師,今時已小有所成。起初大家見他不過二十上下,以為自賣自誇。一試之下,才發覺這位齊公子不僅樣貌出眾,琴技也果然了得。吹彈之間已到日落時分,雙方約好第二日一同去見那個「知音人」方才分手。

  翌日傍晚,玄銀玲與義妹絹絹約好家人袁六一同來到齊記琴行。齊雲皙早已準備好車馬,四人一齊乘車向秦淮河行去。一路閒談,等到達河畔已是華燈初上。岸上一片鶯歌燕舞,熱鬧非常。

  一干人等雇船向下游航行。駛出數十丈,江面上漸漸冷清。遙遙望見三艘漕船呈三角之勢繞著一艘雙層樓船泊于江畔上,每艘距那樓船不過三四丈遠。那些個船狀似是尖底兒海運漕船,怪的是船上不見熒光。

  近看時,樓船上燈火通明,猜拳行令之聲不絕於耳。船頭一白麵中年男子率一群歌姬正在追打調笑。船尾的燈籠已熄滅了幾隻,顯得冷冷清清。齊雲皙又吩咐將船靠到那樓船邊,不一會兒,有人來牽了纜繩,將兩船拴在一起。他自己又取出琴盒用一布袋裝好背到背上。

  正當過船之時,在那群瘋鬧的人推搡之中,一名歌姬忽然向玄銀玲撲過去。玄銀玲身手了得只顧自己先躲了開去,就等著後面的齊雲皙來個軟玉溫香抱滿懷,不料他也突然一讓,叫那女人跌了個飽。

  更巧的是那歌姬的裙尾剛好被另一名歌姬踩住,這一跌就把裙子扯破一大塊,光溜溜的腿都露了出來。其餘的人見她狼狽的樣兒更是興奮得不得了,又跳又嚷的,當場有人笑得被口水嗆住,在那裡咳嗽不止。

  那歌姬見眾人嘲笑並不生氣,反而撐起身子朝齊雲皙拋了個媚眼兒,罵道:「死人呀,見倒不扶?」說著伸出玉手,示意齊雲皙扶她起來。誰知這傻瓜此時卻在眼觀鼻鼻觀心。原先那個歌姬見他生得秀氣本想賣弄一下風騷,不想卻遇到個柳下惠。半天不見反應索性自己爬起來,一怒之下將那破布片兒一把撕脫。

  絹絹驚叫道:「脫了,脫了……」

  玄銀玲急忙低聲道:「丫頭閉嘴!」眾人見那歌姬行為大膽,皆為之側目。不料她又強扯住呆若木雞的齊雲皙的衣袖,冒充蠻夷少女,摟著他跳起煽情的異族舞蹈來。

  齊雲皙正欲求助,回頭一看,玄銀玲在一旁皺著眉一言不發,卻把臉都氣白了。原來她從小生長在高門大戶,鮮少出遠門。見過的女子都是父親故友的家眷,個個端莊嫻淑,哪裡見過秦淮的歌妓?

  齊雲皙在那頭心想:莫要被這些瘋女人壞了我的形象。他本來想推開那女子,卻發現這女子不光下身裙子破爛不堪就連上身也衣不蔽體。還真不知從哪裡下手好。只得向樓上大叫:「秦兄救命!」

  玄銀玲見那兩人拉拉扯扯正覺厭煩,忽聽他大叫,心底「咯登」一下,喃喃自語道:「會是他嗎?」

  抬起頭向樓上看去卻不見人影兒。只聽船樓上一個含混的聲音笑道:「齊兄真是……不識好歹,有這等桃花運還叫救命?好了,快鬆手!」

  那個胡鬧的中年人這時也叫道:「欣兒,秦公子叫你鬆手。」

  「不松。管它誰叫今天就是不松。」那叫欣兒的女子脾氣倒也挺強,非要扯住姓齊的胡攪。齊雲皙又苦笑著向眾人求助。

  大家見那女子衣著暴露,又摟著齊雲皙轉來繞去卻不敢動手亂拉。旁邊那群歌姬齊齊鼓掌叫好,袁六、絹絹等人也忍不住發笑。

  不用多時齊雲皙已被她扯著旋得頭昏腦漲。猛然間「砰」的一聲,一物從船樓上層飛出,正好擲入二人當中,砸在地上變成碎屑。

  欣兒驚叫一聲,連忙捂住臉逃開去,生怕被濺起的碎片割傷她的吃飯傢伙。

  齊雲皙凝目一看,原來是只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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