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飛花 > 拂雲見桑青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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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緊了拳頭,骨節格格作響。若不是因為雲桑的關係,張軫很想一把捏死他。 那薄荷雖然也是清涼之物,可是卻會和方子中的其他藥物相沖產生毒性。在藥方裡面能自己隨便添加藥,這種事也只有二百五才做得出來! 可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喝過那藥了。張軫無奈,吩咐將藥水倒水重新再煎。但這樣一來,又要耽誤不少時辰。這時,張合的一個手下忽然跑過來說:「公子,快去看看屈姑娘吧。」 「出了什麼事?」 「屈姑娘好像有些不對勁……」 「雲桑,出了什麼事,你怎麼躺在這裡?」張軫蹲下身來,扶起斜躺在樹下的屈雲桑問道。 「我、我糟糕了。一定是染上疫症了。」雲桑聲音低啞,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是嗎?」托著她背部的手掌探了一下,張軫心裡「噔」地漏跳半拍。她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滲透了,知道她可能被村民傳染了疫症。但是那些村民喝了藥明明已經在退熱了,她是怎麼傳染上的呢?看來是他低估了這疫症。 「你怎麼樣,頭痛嗎?」他扶起雲桑,在她額頭上探了一下,涼得厲害。 「還……還可以,先前服了你的行軍散。」雲桑頭痛得眉頭皺成了個幾字形,見他關切的表情,卻開心地笑道,「真是奇怪,你的手一碰到我的額頭,我就覺得好多了。」 張軫聽她撒嬌似的話語,不禁心頭一熱。內疚地道:「對不起,都怪我太自負,讓你也……」 唉,也許他真的像義父說的那樣,他的確不適合學醫治病。 「有什麼對不對得起。如果不是熊牟搗亂就不會這樣了是不是?是我自己堅持要你來救人的,你一定會治好我的是不是?」 張軫聞言愣了一下。其實沒有熊牟搗蛋,他也沒把握治好她的病。 雲桑喘了口氣接著又道:「不過你也別怪熊牟,你也知道他是王子的身份。從小嬌生慣養的,連吃飯穿衣也要人服侍,所以……」 「你和他很熟嗎?」張軫笑道,「他和我說,你是他的媳婦。」 「啐,他胡說八道!」雲桑怒道,「他的母親鄭袖鄭夫人,在嫁給大王之前,原來是我的繼母。這事情複雜,一時半會說不清楚,我……」 「那就別說了。也別想,我怕你會頭痛。」張軫柔聲道。 「你忘了,我是辰宮的弟子,從小習武的,一點點小病能把我怎樣。倒是你自己不要靠我太近,免得被傳染。你不能有事,我們大家還指望你救呢。」雲桑莞爾。 聽到她說「大家還指望你救」時,張軫臉上頓時蒼白一片。他實在沒把握能救那些人,即使沒有熊牟的薄荷葉。因為雲桑染病已經證明了他那些用同一張方子提煉出來的,預防疫症傳染的藥並不是對所有人都有效。剛才他只是用身上僅剩的一點軍行散,延緩那些村民的病情,如果再拖得兩天還是找不到辦法解救,葉庭縣尹一定會下令燒死他們,以防止病情蔓延。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雲桑疑惑地道。 「沒……沒事。」看著她失神混濁的雙眼,張軫心中真是萬般難受,柔聲道,「我只是在想,無論如何一定把你送到你姐姐的身邊。不過到時如果見到你姐姐,我不知道應該怎麼樣……」 「原來是為了姐姐。」雲桑神情頗有些失望,「我的病會好起來。但是這一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你們見面會很難看。」「天不遂人願。也許很多事,本來就是我錯了!」 「你沒有錯,負了你的是姐姐。你只是心地太善良,笨蛋!」說到這裡,雲桑忽然扯住自己的衣襟,道,「我……我突然覺得,好熱。」 張軫擔心她的病情又起了變化,立即給她把了把脈,卻沒有發現異樣。用手掌輕撫雲桑的背脊發現衣服全部濕透,如果不換下來會再感染風寒。 正在為難如何替她換衣時,熊牟帶著兩名村婦大步走過來,「姓張的小子,我叫了兩個女人來給我女人換衣服,你快躲開。」 「我先回避一下。」張軫見狀拍了拍雲桑的肩頭。跟著轉身冷冷地對熊牟道:「既然如此,你跟我一起回避吧。」說完遂拉著熊牟一直向村西的小山坡上走。 「喂喂喂,你要幹什麼?」熊牟被他捏住右手往前拖,覺得自己的腳隨時都會踢到他的後跟,或者踢空摔個狗吃屎。 「揍你!」簡短地吐出這兩個字,話音未落已經一拳打到他的鼻樑上,把他打得面朝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跟那些村民有仇?」 熊牟被打得哇哇大叫,從地上爬起來,「呸」的一聲吐掉滿嘴的泥沙,「混蛋王八糕子!你自己沒本事治好他們,想把責任全都推到我頭上!怪我加了東西進藥裡?你之前不是向大家保證吃了你的藥丸能防止染病嗎?屈雲桑還不是……」說到這裡,熊牟忽然臉色大變,像是突然見了鬼,怪叫一聲,從地上彈起來猛地推開他,掉頭就往山下跑,還邊跑邊大聲嚷嚷著:「你別碰我,你離我遠點兒,你剛才和她那麼近,別把我也傳染了。」 「站住!」張軫大聲呵斥,卻沒有再追上去。因為他已經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 「少主。」那個人輕聲喚道。 儘管事出突然,但張軫對那人的話充耳不聞,只把目光黯然投向坡下雲桑棲身的樹林中。血鳳不住地在林梢上盤旋,時而發出一聲哀哀的鳴叫 「你也在替雲桑的病情擔心嗎?」他自語道。 「少主,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那晚的黑暗,讓原本長長的道路見不到盡頭,借著點點的星光,他只能看到遠方的大地像一雙張開的臂膀,而手臂的兩端正被夜魔吞噬。煢煢刁立的孤影,在夜魔面前顯得比平時更加渺小,更茫然無助,呼救無門。這是否在給他什麼暗示?一個連自己也救不了的人,憑什麼去救人!記得這是義父張翼當初見到他學醫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作為江姓易氏的唯一後人,他天生就得承擔複國的重任。為了這件事,他自己沒少吃過苦頭,就連他的母親,這麼多年來做了義父名不正言不順的側室,也是為了他肩負的這個「責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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