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淺草茉莉 > 春蠶淚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瞧出她的疑惑,他主動解釋,「這支發簪是這扇門的鑰匙,你將簪子的尾部插進鑰匙孔中試試。」他示意。

  蘇菱訝異極了。原來手中的簪子竟是把鑰匙!她聽他的指示將簪子放進鑰匙孔中,喀嚓一聲,緊閉的門板果然開啟了,而這扇門一開,立刻有一道寒氣由裡頭冒出來,她已猜出,這裡是一座冰窖了。

  「進去吧。」他讓她先入內。

  她猶豫了一下,仍是走進去了。一進去她立刻覺得被四周的寒氣包圍,轉頭見他的嘴唇很快地被凍紫了,面容也比平常更加蒼白。

  他應該感到很冷吧,在這樣的地方,正常人是待不久的,更何況他平常的氣色就不是非常好,經常顯得血色不足的樣子,她訝異他為什麼帶她到這樣的地方?

  「你……」

  「你且先瞧瞧前方。」他忍著寒冷指引她朝冰窖中央的一座檯子望去。

  「瞧什麼……」她轉頭望去,赫然看見檯子上躺著一具屍首,她驚嚇到說不出話。

  「不用怕,過去吧。」他輕聲道。

  有他在,她的懼怕的確減少了,但不禁悲情的想,她已是鬼,卻怕一具屍首,這不可笑嗎?

  於是她移動腳步走過去,只是到了屍首身邊,她看清楚屍首後,不禁一震,此刻她比剛才更加驚愕百倍,仿佛遭受到雷擊般整個人定住了。

  他過來握住她的手,深情的望著她。「我將你保存得很好,在此地,你就算躺上千年也不會腐壞。」

  蘇菱震驚地瞪著檯子上的屍首,一瞬也不瞬。這具冰冷冷、沒有氣息、沒有生氣的人是她?!她竟親眼見到自己的屍體,這……這打擊太大了!

  她終是腿一軟的跌坐地上,盈盈大眼立刻蒙上了厚厚的水霧。「你這是讓我知曉,我……我連屍體都有了,我還能是什麼……還能是什麼……」如今想找任何理由證明自個兒是活人都不可能了,眼淚再度滑下她的臉龐。

  「是的,儘管我多不願親口對你承認,但,你確實還不是人,你是半人半鬼的魂體!」

  「半人半鬼的魂體?!」她愕然地望著他。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只有我和秋兒看得見、聽得到你,但其他人不能?那是因為秋兒讓鬼婆婆開了眼,所以能瞧見你。可不只她,咱們的歡見不也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可那孩子是自個兒能見到你的,並無任何的外力幫助,我想這是母子連心使然。」他先向她解釋。

  歡兒是她所生,是她的血脈,所以能與自己相通。幸虧那孩子感受得到她,知曉她是他的娘,若是連兒子都見不得她,她更要傷心崩潰了。

  「至於我,我是你的飼主,自然能瞧見你。」秦藏竹繼續說。

  「飼主?你是我的飼主?」這什麼意思?她對這兩個字極為吃驚。

  「嗯,你生歡兒時難產而亡,而我在你的魂魄尚未完全散去前,帶你去找鬼婆婆,請求她將你的魂魄保住,可若想這麼做,就必須用人血餵養,才能讓你的魂魄再次成形。剛開始時,必須每日割腕滴出三碗的血讓你服下,直至四個月之後,才可改為每日半碗即可。」

  「每日三碗的血?!那不是要抽幹了你的血嗎?」她驚訝。

  他苦笑。「所以我足足有四個月無法出門,這滴出的血都是秋兒幫我送過去給你的,不過四個月後,你便不需要再大量飲血了,且魂體也已成形泰半,我將你帶回秦府後,那半碗血便是由我每日親自餵食的。」

  「在府裡時,你何時喂過我血?」她聞言驚問。

  「夜裡,在你入睡後。」

  「啊!」她倏地想起今早起床時在床單上見到的血漬,立刻拉過他的手腕,掀高他的衣袖,那手腕上的白布還在,她動手解開那塊纏著的布,白布下赫然是一道道怵目的傷口,那傷痕像是重複割傷再割傷,手腕處慘不忍睹,她瞧得震撼不已。

  「沒事的,這傷會好。」秦藏竹淡然不在意的說,慢慢地又將白布纏回去。

  她呆楞得無法言語,難怪他臉色始終蒼白,難怪他終日手腕纏著白布,因為要每日喂她血,因為他失血過多!

  蘇菱忽地撲簌簌地流下眼淚。「我真是遲鈍啊,竟是到現在才發現你為我做的這些事!」她淚眼朦朧的撲進他懷裡。她到這會才知他對她的愛有多深切,簡直是愛她入骨了,才會即便傷害自己也要保全她。

  他輕撫著她的背,無限傷懷。「這是我當做的,這是我欠你的……」

  「我難產不是你的錯,你已為我做得夠多了,你不欠我什麼!」她激動道。

  「不,你不明白的……」他閉上眼眸,內心有幹幹結,卻是不知如何對她坦白說起?他是真的欠她很多很多……

  「見到你為我吃的苦頭,我還能不明白嗎?」她著實感激不已。「對了,鬼婆婆從沒對我提起過你的事,是你要鬼婆婆別說的嗎?」

  「當時我還未想好該怎麼安排你,才要鬼婆婆先都別對你提。」

  「那麼,那日在當鋪外咱們不是巧遇,你是特意尋我來的?」

  秦藏竹點頭。「你離開鬼婆婆那時,我正想著找什麼理由將你接回府裡,正猶豫著,你自己提了丈夫的事,我便借機說那人已死,而我與你有情,這才將你拐回秦府安置。」他無奈的說出當時狀況。

  「原來,我都在你的掌握中啊。」見他聽了臉色立即一變,她忙搖手道:「你別誤會了,我沒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她望向自己的屍首,怔然了一會才又開口,「我想開了……縱使我只是一縷半人半鬼的幽魂,但只要能伴著你和歡兒,一起見咱們的兒子一天天長大,我便心滿意足了,我知道這是上蒼能給我最大的恩惠了。」她心懷感激,不敢再強求什麼。

  他身子輕顫的摟住她。她終於接納了這個事實,並且連他都一併接受了。

  「阿菱,其實你不用絕望於現在這個樣子,鬼婆婆告訴我,只要持續喂你我的血,再過三個月,你的靈體就能完全修復,便能回到自己的體內復活。」這便是他將她的屍首冰在這冰窖的原因,因為日後她能復活。

  「復活?」她杏目圓睜。這有可能嗎?

  「不相信嗎?你不妨想想現在的狀態,你本來連魂魄都差點失去,可如今你能顯現在我面前,且生活起居與常人無異,差別只在旁人見不到你,可你能取物、擁抱,甚至與我溫存,其實你並非沒有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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