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淺草茉莉 > 春蠶淚 | 上頁 下頁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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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兒聽了這話像是松了口氣,放了心,「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秋兒,歡兒像是肚子餓了,哭個不停,你幫我喂喂他米水吧。」她將孩子抱給她。 「好的,我也正好帶米水來了。」她馬上就將米水喂進離歡口中,有了米水,孩子也不哭了。 「秋兒啊,為什麼我沒奶水喂孩子呢?」蘇菱瞧著離歡喝米水,忽然問起這個問題。 秋兒一頓,遲疑了下才解釋,「這個嘛……每個人體質不同,您身體大傷過,所以擠不出奶來,況且小主子打出生就習慣喝米水,若真給他母奶可能還喝不習慣呢。」 「原來是這樣啊……秋兒,我早膳還沒用就過來了,這會肚子有點餓,我去吃點東西,小子就麻煩你一個人了。」她說。 「好,您的早膳我給您擺在屋裡,您回屋吃就可以。」 蘇菱點點頭,一路往外走去,不過她回屋裡後卻沒用膳,反倒是在屋裡翻箱倒櫃找起東西來,終於在床底下發現一個櫃子,裡面收了一些舊衣物,還有一面手掌大小的鏡子。 果然,她這屋裡不是沒鏡子,而是讓秋兒收起來了,她十分信任秋兒,所以沒懷疑過什麼,當然也不可能在自己的房裡找東西。 太奇怪了,秋兒知道她要一面鏡子,為什麼不願意拿給她呢?難道是她長得太醜,秋兒不忍讓她自己知道嗎? 她顫抖的拿著鏡子,竟沒勇氣立即照向自己的身影,反倒起身往茶桌旁一坐。 在屋裡呆坐了好一會,她才鼓起勇氣舉起鏡子對準自己,她先是閉了眼,深吸幾口氣後,才緩緩睜開眼睛往鏡子瞧—— 瞬間,鏡子掉落腳邊,她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眸,震驚不已,驚呆了好半天,才慌忙地撿起地上的鏡子,再次往臉上照——果然,鏡子裡空無一物! 沒有她的身影,沒有她的臉,什麼都沒有! 就像是……她是透明的……為什麼?!為什麼鏡子裡沒有她?怎會沒有她? 她腦中驀然閃過一些自鬼婆婆那出來後發生的事—— 當鋪前,野狗對著她吠,鋪裡的人拿著棍棒出來打狗,狗兒落荒而逃,那人的木棍突然橫飛打向她,可那人卻對秦藏竹說:「小的該死,沒見到有人,真對不住了!」 當時她還不滿的想,自個兒不是人嗎?這人睜眼說瞎話。 還有,秦藏竹帶她上飯館,那飯館掌櫃的視線從沒瞄過她一眼,夥計送來飯菜後,也只給秦藏竹一副碗筷,卻沒給她。 另外,再仔細想想,進到秦府後,也見過一些人,可除了秦藏竹和秋兒外,她從沒有真正和其他人說過話,甚至連眼神也未曾交流過…… 而她一個才剛生過孩子的女人,竟沒有奶水可以喂孩子,再猛然想起,似乎自鬼婆婆那清醒後至今,她根本沒有癸水來…… 難道她一直是處在另一個地界……因為,她不是人,她是…… 「阿菱,你在做什麼?!」秦藏竹驚愕地看見她手裡拿著鏡子呆坐著。 一聽見他的聲音,她拿在手中的鏡子應聲落地,這次,鏡子竟是摔個粉碎了。 「阿菱……」他臉色大變。 她看著碎了一地的鏡子,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奔向她,抱住了她。「你照了鏡子,你照了鏡子了嗎?」他急問。 聞言,她的臉白得像雪一樣,顫聲問他,「照了,我……照了,可……為什麼鏡子裡沒有我的身影?」 頓時,他面色也刷白了。 「這就是你和秋兒不讓我照鏡子的原因嗎?因為……因為我是鬼,鬼是照不出形體的」她落下驚慌的眼淚。那李霏方才大喊見鬼的跑開,她真是鬼!只是她自個兒不知道罷了。 「不是的,你不是鬼,你不是!」秦藏竹激動道。 「那你告訴我,我是什麼?我是什麼?!」她哭著問。原來她死了,早死了,早不存在了,她是一個死人! 「你是……是我秦藏竹最愛的女人,是我想珍藏的女人,你不是鬼,不是其他什麼的,就是我的女人!」他也落下眼淚了。 昨夜他好不容易將人救回來,可沒想到,短短幾個時辰,竟又讓她發現自個兒的異樣,不要,求老天不要再折磨他了,讓這女人快快樂樂與他過日子吧,他連這點卑微的要求,老天都吝於給他嗎?他一步錯就再不能回頭了嗎? 蘇菱搖著頭,淚眼模糊起來。「你為什麼要欺騙我,為什麼?你瞞我這些到底有何目的?你想做什麼?!」 「我的目的只想讓你活,只想保住你——」 「不,想保住我可以告訴我實話,但你卻沒這麼做,你有秘密沒對我說,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她問。 他感覺心像被撕裂般痛,確實有事瞞著不讓她知道,因為她不能知道,若曉得了就會像昨夜一樣絕情的要離他而去,所以他不能說! 「阿菱,聽我說,別管我瞞了你什麼,你有我有歡兒,咱們一家三口繼續歡樂過日子,這不好嗎?」 「不好,你知道為什麼不好的,因為我根本不是人,我是鬼,一個沒有軀體的鬼魂,我如何跟你和歡兒繼續生活。」 「就算是鬼又如何,我還是要你,我還是只要你!」他伸出手想抱住她。 她閃身躲開。「不要靠近我!」 他的雙臂僵在她面前,伸不過去,也不願退回來,萬分痛苦。「不要這樣,即便你是一縷幽魂,於我並無差別,你還是我的阿菱啊!」 霎時她淚滴如珠往下落,並一步步地往門邊退。「我不是蘇菱了,我再也不是那個活著的蘇萎了,我不是,我不是!」她無法接受自己是鬼魂的事實,轉身奔出勾欄院,離開秦府了。 秦藏竹最後在秦府後門的圍牆外找到了蘇萎,而她整個人縮成了一團的坐在牆邊,哭成淚人兒。 秦府的大宅位於京城人來人往的繁華地帶,路人來來去去的經過她身邊,可從沒一個人停下腳步瞧她一眼。思及此,她抱膝哭得很大聲,因為她知曉哭得再驚天動地也不會有人聽見。 可悲地,她居然可以在大街上這樣毫無形象放聲痛哭,因為這只是她一個人的鬼哭神嚎,再不會有人聽見了。 他默默看著她涕泗縱橫,內心亦是淒風苦雨,滿懷深深的悲傷。他不捨得的,不捨得她知道真相的,可她還是知曉了。 秦藏竹踩著艱困的步伐走向她。「阿……阿菱。」聲音顯得無比的乾澀。 她抬起佈滿淚痕的臉龐望著他,泣涕如雨。 「是真的,是真的,沒有一個人瞧見我,任我怎麼叫,他們都不理我,我不是人不是人……怎麼辦?我不是人……」她跑出秦府後,對著路人又叫又吼,可是沒用,那些人當她不存在,不,她是真的不存在,即便她哭得淒慘,不肯接受這樣的事,也沒用。 他抬手為她拭淚。「別哭,別傷心,也別怕,你還有我在,我看得見你,也聽得見你,秋兒也是。」 「為什麼只有你和秋兒能聽得見、看得到我,其他人不行?我真死了嗎?真死了嗎?」她痛哭,連聲問。 「阿菱……」他紅了眼眶。 「我不相信自己死了,我明明覺得自己是個活人,我吃飯,我睡覺,我還抱孩子,我有情緒,我會笑,我會哭嗚嗚……瞧,我有眼淚的,我有眼淚的,我不是鬼魂,我不要做鬼魂……嗚嗚……我不要做鬼魂……」 見她這個樣子,他簡直心如刀割。「來吧,你先起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領她站起身。雖然極不願意讓她知曉這一切,但不說不成了。 「你要帶我去哪?」她滿臉淚容的問。 「去一個能找到自己的地方。」 她擦擦眼淚,不解他話中的意思。 「來吧,跟我來就是了。」他牽著她往城外去。 秦藏竹帶著她不知走了多遠的路,由日頭還亮著到天色漸漸昏暗為止,終於,他在一處荒涼偏僻不起眼的舊屋前停下。「你的發簪呢?」他突然朝她問起。 「發簪?」她先是一楞後,馬上就猜出他要的是什麼。「是這支簪子嗎?」她由懷裡掏出一支純金警子,這是鬼婆婆交給她的兩樣物品之一,因為擔心是對自己極為重要的東西,所以這些東西她從不離身。 只是她不理解,此刻他向她要替子做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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