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喬安 > 奴婢不敢 >


  既然有空閒,當然要補眠!這可是她奉行不悖的原則呢!

  睡睡睡,睡到天荒地老,睡到海枯石爛,再沒有人能讓她從這張椅子上移開半步,除非是……

  不會的!

  她打探過了,淨官少爺出遠門,沒有一、兩個月是不會回府的,更何況他才出門不過十來天而已。

  粉色小臉蛋窩了個舒適的角度,安心朝最香甜的夢鄉大步前進。

  呵,好睡──

  日暮西沈,斜陽入照,映染一室霞紅。半夢半醒間,鑽入眼皮裡的,是一抹映剪在紅光中的朦朧身影。

  好高挺的身形──應該……是名年輕男子吧。

  眨了眨眼皮,俊形剪影在眼前越放越大,逐漸靠近她。

  好夢易醒,如果這是夢,她還不想醒。就算主子在此刻突然回來,想把好夢正酣的她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她都不願在此時清醒,她非要在夢裡先瞧清楚此人的長相不可。

  好看的身影,如果再加上好看的面容、好聽的聲音,那就更完美了。能貪看一眼,被打三十大板也願意!

  「你是誰?」她在夢裡含糊問他,努力要撐開始終沉重的眼皮。

  「你又是誰?」他反問。

  哇,聲音果然好聽!就不知長相如何?

  努力定住視線焦點,發現一雙如暗夜星子般的黑眸,正冷冷瞅著她。

  「你是誰?」好聽聲音的主人又問了。

  「我是……」她挪了挪略麻木的臀,冷不防身子一滑,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哎喲!痛──

  這一摔……醒了!完全清醒!

  唉,可惜了,還沒來得及看到長相……

  揉揉眼睛、揉揉屁股,她從地上爬起來。夕陽紅霞中……剪影還在!

  咦?

  千眠再用力揉眼,定睛一瞧。喝!

  不是夢,他是真實的!

  一個陌生男子──就在她眼前──在少爺房裡!

  身形好、聲音好、面容好,可膽子也不小!竟敢擅闖寢房,偷窺姑娘家睡覺!

  「喂,你……你是誰?這裡可不是你能隨便進來的,出去、出去!」

  二話不說,千眠揚起手中的雞毛撢子,克盡職責、動作迅速地將人給「轟」出房,「砰」一聲,用力關上房門。

  呼,嚇她一跳。

  原以為是夢,沒想到醒來真的見到一個男人正專注瞧著自己,害她差點沒嚇出心臟病來。

  千眠按著胸口,一顆心仍撲通撲通急跳著。

  這「淨日園」是淨官少爺的寢居,除了她有權進出打掃外,其他人根本不能隨便進來,除非他是……啊!等等!

  這男人──

  一,約莫二十五、六歲。
  二,穿著鑲金線的綢緞衣裳。
  三,昂貴的衣款跟她在洗衣房洗過的很相似。

  莫非他是……

  一股寒意從她腳底往上灌竄至頭頂,狠狠一擊。不用多說,光這三大點,就足夠將她打進十八層地獄了。

  不……不會吧?她不過是偷閒睡個午覺而已,老天爺不會對她這麼殘忍吧?

  吞咽唾沫,千眠忐忑不安。該面對的,橫豎不能逃避!緊閉眼,猛回身,唰一聲,打開房門。

  男子高大的身形依舊挺立在門前,沒有離去,只是……面色鐵青。

  「請……請問您是?」千眠聲細如蚊。

  「少爺!」

  如烏鴉般粗嗄的破鑼嗓聲,沿長廊一路傳來,只見一位黑黑壯壯的小廝,捧著一迭高過視線的書簿,搖晃而來。

  「少爺,賬本給您送來了!還有,剛才小的在大廳遇到梅婆,她提醒小的務必轉告少爺您,老夫人今晚親自下廚做了少爺您愛吃的菜,請您──」

  「我知道了。」男子沈聲應道,逕自跨步進房,如輕風般的衣袂飄過千眠的鼻尖,殘留淡淡草香。

  千眠螓首低垂,退站一旁,正眼不敢再多瞧一眼。最悲慘的事果然發生了,這位被她「掃地出門」的男子真的就是──淨官少爺?!

  看來老天爺是存心要玩她了。

  將送來的賬簿放在桌上,從剛才便一路囉嗦進房的小廝注意到身旁的千眠,好奇心大起。「你是新來……送死的?」後面三個字好像講給蚊子聽的。

  「啊?」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小廝湊上前追問,既然又一個送上門來了,有名有姓的,他也好在她陣亡後,替她哀悼一番。

  「我叫嶽千眠,今年十九。」自我介紹也附帶說給淨官少爺聽。

  「你是從哪兒來的?」

  「京城。」

  「哎呀,不是啦,我是說你原本在哪房工作?」

  「洗衣房。」

  「洗衣房啊──」眼睛一亮。「那你認識雲冬吧?」

  「不認識,但聽聞過。」雲冬是淨官少爺的前任貼身奴婢,剛被換下,也是出身洗衣房的奴婢,要不想聽人談論都很難。

  「我和雲冬同鄉,我們是一起進府的。」十萬八千里的關係,也能攀得興致高昂,小廝完全忘了身處何處,竟然話起家常來了。「我告訴你哦,雲冬可靈巧得很,做事挺能幹的,也還算吃得了苦,只可惜啊──」

  「順生。」低沉權威的嗓音冷冷打斷聒噪的家常話。

  「是,少爺?」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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