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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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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愷沉痛地道:「棠絕歡只剩下百日之命,你值得為了和他相守百日而賠上一生,賠上你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嗎?你可知辜負了父皇母后的疼愛,辜負了安豫小王爺的深信,也辜負了天下百姓的敬仰!」 慕容含情淒豔地笑了,含淚的星瞳中有著義無反顧的堅定。「我寧負天下人,也絕不負他!」 慕容愷眼中蘊積了狂怒的風暴,咬牙道:「好,你為了棠絕歡竟寧可負盡所有人,那就別怪皇兄不顧念兄妹之情。你和安豫小王爺婚事已定,即使用綁的,我也要押著你到豫州去和他成親。」說完轉身拂袖一怒而去。 淚珠簌簌滑落慕容含情的面頰,她望向隱在夕陽之中的重重山巒,呢喃低喚著那索心的人兒,一字一句,都成了斷腸。 「絕歡,你為什麼不來見我?你真要眼睜睜地看著我成為安豫小王妃嗎?絕歡……」 紅燭,一寸寸煎熬著愁心,慕容含情獨坐幾前,手捧著香腮,對著搖曳的燭火呆呆出神。 「公主,二更天了,去歇著吧!」侍蓮為她披上罩袍。「明兒個一早,咱們便要啟程趕路了。您不吃不睡,身子骨會吃不消的啊!」 慕容含情搖頭,癡癡怔怔地看著燭火,低聲道:「我要看著這枝燭,看它何時才會燃盡……」 侍蓮皺眉,不解間道:「臘燭有什麼好瞧的呢?」 「唐朝有個詩人說:春蠶到死絲方盡,臘炬成灰淚始幹……」慕容含情淒迷地笑了起來,兩行淚水卻緩緩滑落面頰。「我要看著這枝燭何時成灰?等它成灰了,也許我的淚就能流幹了……」 看著慕容含情宛如枯萎的蓮般,失去了活豔豔的生氣,侍蓮心中好疼,忍不往哽聲道:「公主,那棠絕歡有什麼好呢?我至今想起他當初攔路殺人的冷酷模樣,都還會害怕得發抖哩,為什麼您竟會這般死心塌地的愛上他?」 慕容含情笑了,眸中閃著無悔的深情。「你問我為什麼會愛上他嗎」我也不知道,就是愛上了啊!這種心情無可言宣,無可理喻,我也說不出個道理來。」她聲音轉低轉沉,幽幽地道:「有一顆珠,生下來就註定是要被遺棄的,而絕歡就是那顆被遺棄的明珠。這世上,只有我能見到他那雖然蒙塵卻無與倫比的光華……」 侍蓮興奮地道:「公主,我知道啦,您是在說一個漢人的成語,叫做什麼……『滄海遺珠』是吧?」 慕容含情微微一笑,道:「侍蓮,你可進步多了,『滄海遺珠』這成語一點兒也沒說錯呢!想必又是夏將軍教你的吧?」 侍蓮紅了臉,嘟嚷道:「公主,您又取笑人家了。夏將軍是漢人嘛,這漢人的書我總要學著點的呀。」原來當日夏存威被棠絕歡所傷,一劍穿胸而過,幸虧他生來異于常人,心臟是在右邊而非在左邊,因此並未斃命。但也受了極重的傷,全賴侍蓮悉心服料才慢慢痊癒。他本是個不解風情的錚錚鐵漢,但這些日子來被侍蓮的體貼細心所感動,鐵漢終於化為繞指柔,收服在侍蓮的柔情之下。 「說起來還得感謝棠絕歡那個惡人呢!」侍蓮叫慣了棠絕歡為惡人,一時間也改不了口。她羞赧地說:「若不是他傷了夏將軍,給了我服顧夏將軍的機會,只怕那根木頭一輩子也開不了竅。」 慕容含情見到侍蓮喜玫玫的甜蜜模樣,知道她終身有靠,不自禁地為她歡喜,但一想到自己和棠絕歡茫然無望的愛情時,卻又忍不往悲從中來,柔腸寸斷。 就在這心緒千四百轉之時,她腕上的鳳環突然微微振動,琤琮叮玲的鳴玉聲細細脆脆地響了起來。 她心神大震,一陣莫名的悸動劃過心坎,鳳環鳴叫,定是龍環在這附近,雙環才會激蕩共鳴……她急急搶到窗邊,從繡樓望下去,只見回廊盡頭,燈火闌珊處,一個碩長孤絕的青色身影正葦葦凝立著。 續紛清淚瘋狂滑落她的面頰,她激動而狂喜地掩往口唇,忍往差點逸出的啜位,不敢置信地瞅著那冷幽如鐵的青衣身影……他終於來了——在她最絕望的時刻。 她就知道,他是同她一般撂不開、舍不下的,他絕不會拋下她不理的! 棠絕歡飛身而起,清逸身影倏然掠入繡樓,落在慕容含情面前,冰鎖的含瞳之中有著澎湃痛楚而壓抑的激狂,一瞬也不瞬地望看她。 慕容含情眼睫盈淚,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撫觸他蒼白憔悴的容顏,才幾天不見,他竟像是消瘦許多了,就如同她一般。 她將手指停駛在他欲啟未啟的唇間,哽咽道:「終於見著你了,我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棠絕歡默然不語,眼中有著壓抑極深極沉的痛楚——他不該來,他也不能來。明知該了斷兩人之間那錯誤的情纏,可他完全控制不往想見她的心。 想見她一面的渴望越來越無法壓抑,他告訴自己,只要再見她一面便好了,只要再見一面,便足夠他一生想念,死而無憾,反正他的一生也不長了…… 兩人目光交纏,激切地凝望著彼此,渾然忘了身外之事!可細心的侍蓮可沒忘記這裡是守衛森嚴的驛館。她關好窗、鎖上門,退出門外把守,心中怦怦驚跳。這棠絕歡也實是太大膽了,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夜闖有重重官兵保護的繡樓?萬一被發現了,他掉腦袋不打緊,可公主的聲譽貞節就全毀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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