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裴意 > 如夢誓 | 上頁 下頁 |
| 十一 |
|
|
|
祿水亭內,所以漢人文士,都驚豔地望著這個雪容素靨,宛如天上謫仙般的妍麗少女,而她的眼光卻只落在了額豪身上。 她望著額豪,驀地裡展顏一笑,映在溪水裡的容貌,就如一朵娉婷白荷,霎時間傾倒了祿水亭內所有名流才子! 夕照遲遲,一樹雲煙墜地。 雪霧中,落杏裡,帆齡一身雪白,就似一朵向晚的水荷,獨自開花,瀲灩如霞,嬌貴而無雙。 「聽說武宣親王府內嬌養著一株絕代無雙的水荷花,今日我總算親眼目睹,果然是名不虛傳!」 朱心同停了吹笛,眼角唇邊,露出一抹倜儻絕俊的笑意。 「定廣親王帆懷德之女——帆齡格格,自幼就被朝廷敕封為郡主。可惜七年前,帆懷德死於察哈爾一役中,臨終前,將年僅十歲的帆齡郡主托孤,交給了當時同在察哈爾作戰的蒙古劄薩克武宣親王照顧。」 鑲玉長笛在他修長指間轉動著,他似笑非笑的眼望著微微怔忡的額豪。 「聽說當時太皇太后憐憫帆齡郡主年幼孤苦,而武宣親王又長年征戰沙場,太皇太后害怕武宣親王不懂得如何照顧年稚弱女,而有意將帆齡郡主收養宮中,誰知武宣親王一知道太皇太后有意收養帆齡郡主,竟然立即帶著帆齡郡主回歸蒙古草原,太皇太后只好打消了收養帆齡郡主入宮的念頭。」 朱心同拍打著手中長笛,微笑道:「一直到五年前,武宣親王奉詔入京,定居於北京城,太皇太后召見了帆齡郡主,知道帆齡郡主受到妥善照顧,這才默許了將帆齡郡主交托給武宣親王照顧的事實,這件事名聞遐邇,朱某雖家居江南,卻也耳熟能詳。」 他微微挑眉,含笑問道:「朱某只是不明白,武宣王爺戎馬倥傯,福晉去世後人未再娶,家中並無女眷,照顧一個年幼稚女豈不是件苦差事?既然太皇太后有意收養帆齡郡主,武宣王爺為什麼不拋出這個燙手山芋,反而還盡是把麻煩往身上攬呢?」 「君子一諾,自當終生信守!」額豪面色沉穩,泰然道。「我既然答應了定廣親王要照顧帆齡,豈有將她丟給太皇太后的道理?況且宮中規矩大、束縛多,與其讓帆齡去跟那些和碩公主、格格們爭寵,倒不如我自己照看著她,也比較能安心些。」 他揚起了濃如鷹翅般的英眉,望著逐漸走近的帆齡,心中突然泛起了一股微酸的複雜感受。 「況且帆齡對我來說,從來就不是一個麻煩。」他沈聲說,吐語清晰,一字一句都讓她清楚聽見。 「舉世皆知,我額豪·特穆爾向來視她如——親身愛女!」 帆齡在白玉石橋中停住了腳步,定定凝望著他,未語的眸光中有著柔然的悲傷。 額豪黯然別過頭去,不敢直視她逼人的眼神,有一縷痛在胸中纏綿。 今日武宣親王府這場詩筵,早在北京城中沸沸傳揚開來——城內所有漢人文士都明白這場詩筵,是武宣親王要為螟蛉義女,也就是前定廣親王所遺留下來的唯一愛女帆齡郡主——選女婿! 唯有親手為她擇得夫婿,送她出閣,才能斷絕了兩人之間越來越微妙,卻是不該也不能有的情愫牽絆、因緣糾纏——他明白,她也明白! 早在當年定廣親王脫孤,在病榻前要他視她如親身女兒一般照顧時,就決定了他和她之間,只能是義父女的關係,不能有男女的情分。 帆齡寒潭般清澈幽冽的雙眸,掃過祿水亭內所有前來參與詩筵的漢人文士,眼中掠過一絲惻惻酸楚,隱隱泛上淚光。 他是這般急著為她擇絮,急著擺脫她這個牽絆——而潛藏在她心中,那年深月久,如藤蔓般層層纏繞的情思眷戀與牽念,都只是癡心妄想! 夕照裡,隔著迷蒙的雲天,額豪看到滿滿珠淚,化成凝露灑落在帆齡臉上。 額豪覺得心中酸酸的,有一種揪結的疼,尖銳地劃過胸口。 這朵最珍貴寶愛的水荷花,他一手栽植,看著她含苞瀲灩,芳妍初綻——然而這朵他用盡全心全意呵護嬌養的水生花,卻註定不屬於他! 他終究要在她最美麗的時刻,將她交托出去——只因他不是她的水澤! 「酒觴流下來了,該輪到誰接著續詞呢?」 朱心同望著環溪順流而下的酒杯,一雙光彩煥發的眼,笑意沉沉地望向了帆齡。 「以柳絮為題,賦詞為詠——聽說帆齡郡主詩畫雙全,可否讓在下一開眼界呢?」 帆齡望向清華飄逸的朱心同,仿佛這時才看到他的存在,微妙的紫橘色霞彩流入西天,她的臉也映著光,一片瀲瀲紅暈。 她俯身,拿起了溪中的酒杯,水光在她雙靨裡蕩漾,她淺啜杯中酒,幽幽低吟:「與君相思莫相負,共上三生石,別記來時路。」 一潭水聲和著她腕上清脆的玉鈴聲,像是揉合淡淡的冷風與詩句,清漾著情悠般的憧憬。 「未曾相識只孤伶,風雨生死別,情在不能醒。」 朱心同一擊手中長笛,笑贊道:「好一句『情在不能醒』!」接著卻又搖頭,歎道:「可惜過悲了!紅顏自古多薄命,不適宜常發悲聲,以免為鬼神所忌啊!」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