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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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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髮絲,遮住傷口,望著震驚異常的殷詠寧。 「醫生說這是「創傷後異常失憶症」,也就是在腦部受了重大創傷後,會導致當時情境記憶的異常喪失,自動抹去跟事件有關的記憶或感覺,再加上我腦裡「海馬回」的組織部分受損,所以要恢復那一段記憶幾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心疼的情緒幾乎淹沒了殷詠寧,她震驚而痛苦地望著商無憶額頭的傷痕,一種無奈而絕望的悽楚與心碎幾乎把她擊倒了。 憶起六年前那一場生死劫難般的意外,她仍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戰慄和恐懼。 當時隨著車子一起墜海的商無憶,在經過警方和海岸巡防隊的迅速及大力搜救下,終於在淺水灣一處淺灘上尋找到昏迷不醒,且幾乎已經沒有氣息的商無憶。 警方研判是商無憶在墜海後憑著精純的泳技打破車窗逃生,卻因傷勢嚴重,失血過多,而在遊上岸後因體力耗盡而昏迷。當他被尋獲時已經有嚴重的失溫及休克現象,緊急救難小組裡的醫護人員立即為商無憶急救,並且將奄奄一息的他用直升機送到了港恒醫院。 而在港恒醫院的加護病房外,她第一次面對了商家的人,當冷酷尖銳的商家詮知道商無憶竟是為了救她,讓她安全跳車才留在煞車失靈的車內控制方向盤,而沒有立即跳車逃生時,他大發雷霆,冰冷而毫不留情地命令她立刻離開商無憶,離開香港。 「你就是那個讓我兒子拚了命也要救的女人嗎?」 六年前商家詮那嚴厲精銳,酷寒冰冷的聲音仿佛又在她耳邊響起。 「我不敢相信無憶竟會讓自己傷得這麼重,就算煞車失靈,他也可以想辦法跳車逃生,卻為了讓你平安脫險而留在車上控制車子。我無法想像無憶竟會犧牲自己的生命來保護你──殷小姐,我絕不容許這種事再度重演,我希望你能立刻離開香港,離開無憶!」 殷詠寧微微戰慄,仿佛又看到了當時商家詮那無情且不容抗駁的眼光。 「別誤會,我反對你們在一起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家世背景懸殊的關係。其實我早就知道無憶和你在一起了,但自始至終我沒反對過你們。」 「因為我也樂意見到無憶終於能夠學著如何去愛人,學著如何談感情──但前提是,他不能夠把感情放在理智前頭,不能夠因感情而影響到他的判斷力。」 「發生這件事之後,我才知道原來無憶如此在乎你,在乎到他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他對你的感情太深,深到成為他的弱點,這只會使得他做下足以令他致命的判斷。」 「而你的命和無憶的命是不能比的,恒憶財團的營運肩負著香港數十萬人的生計,恒憶財團一倒,就等於是倒了一個王國。而無憶就是足以執掌恒憶集團成敗的領導者,他自幼所受的教育都是為了將來繼承恒憶集團而儲備,所以他是絕對不能有弱點的,而對你的感情卻成為他唯一的弱點。」 「我不能夠原諒他竟然用自己的命來換你的,和你在一起只會害了他,所以我不能夠再讓你們在一起了,你明白嗎?」 想起當時那心碎欲絕的記憶,滾燙的淚水烙過她的面頰,她按住心口,胸中有股燎燒般的痛。 商無憶看著她的淚水,伸出手,修長微冷的手指細細拂過她炙燙的每滴淚水。 「警方查出買兇殺人的主使者是我一個最要好的朋友,叫杜正天,他因投資虧損而對我懷恨在心,所以用五十萬美元的代價,買了殺手要我的命,他在事發之後畏罪自殺了。而重案組的筆錄和調查報告中都說當時和我在車上的,還有一個臺灣籍女子,可是我完全想不起來有關於那女子的事,所有與車禍相關的人和事,我都無法想起來。」 他迷惘地望著漸漸綿密的雨絲,如果痛也會叫人想念,那該是遺落的往事,卡在心裡一根最細的刺。 「我失去了六年前的一段記憶,我完全無法記得車禍當時的事,而那女子車禍時和我在一起,因「創傷後異常失憶症」的緣故,所以有關她的記憶也全部在我腦海中消失了。我記得任何人任何事,但就是無法想起有關於那女子的一切。」 他俯下頭來,溫柔地凝望著殷詠寧。 「我真希望能將一切記起來,可是我卻做不到,一切似乎就像一場夢,我在漆黑的隧道裡迷失了好久,當我好不容易從那漆黑的隧道中走出時,外面的世界卻也是一片黑暗與空白,我再也找不回那段消失的過去。」 她將臉埋在他的掌心中,任傾落的淚水流向他指縫間,蕩向他遺失的記憶荒野。 他們的愛情,存在於他的記憶之中,如果他不能想起屬於他們的過去,那他們的愛情也就無法繼續存在了。 「有時候,記憶是一種痛苦,你能夠遺忘,也許是一件好事。」殷詠寧抬起頭來,任淚水在雨裡交織,模糊她的視線。 「過去的事,就讓它成為過去吧,你不用勉強自己再去記起。」 她的淚,熨痛了他的掌心。當她佇立在他的面前時,他覺得既熟悉又陌生,她似乎可以牽動他的靈魂,撩撥起他最深沉的激動和情感。 六年來,他心中仿佛藏著一個名字,一個身影,像一朵永不凋謝的紫丁香──而見到她之後,他心中那朵紫丁香突然有了最具體的形象。 商無憶望著她柔美的身影,暈黃的燈光,將她柔和地剪入夜色裡,像一束流離的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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