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蘋果鳥 > 我的21號公主 | 上頁 下頁
十七


  新的二樓房客原來就是節成。他不但搬了回來還租下一整層,「堅守陣地是長期作戰的第一要件。」既言之成理,又付得起高額房租,還深得房東夫婦的喜愛,沒有一個條件可以阻止他造成我們同居一棟的事實,於是我們又「同居」了。

  節成在種種的原因下,接下了家族在臺北的公司。「希望安定是其一,不甘心讓小媽得逞是其二,正式面對自己對藝術工作沒有才能是其三。」他對我侃侃而談,語氣像是對妻子說著內心的話語。

  「老爸早就斷定我只有守成的命,不過我倒是不討厭指揮決策,有能力讓好的創意不被埋沒,別有一番樂趣。」每當下班回來,他總會躺在一樓沙發上,點首我練習的曲子,然後眯著眼睛,享受著輕柔音樂的同時,告訴我他心路上的種種改變。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像是惡魔的封印被解除般,在之後的一年半裡,我的體重開始逐漸每月每天的持續下降。同學懷疑我去抽脂,有人偷偷來問我減肥秘方,大四初我瘦到60公斤時還接到了第一封情書。

  「其實是愛情的力量。」節成欣喜若狂地逢人就說。這個論點獲得阿姨和姨丈的全面支持。「讓你撿到。」菜包嘟喃地說。玩笑歸玩笑,擔心我身體出毛病的節成,陪著我到各個醫院去做相關各科的檢查,直到報告證明我沒有出現異常,他才放心。,

  「原來你才是真正的王子,難怪大白蛙會慢慢變回公主了。你的吻系金地!」雅達不甘心地說,但是幸福的他,根本無暇再去管我這姐姐的胖瘦高矮。「姐,就從此跟王子走吧!」雅達說的容易,他不知道我的矛盾正激烈地互相殘殺中。

  我24歲,大四以下,164公分45公斤。他32歲,總經理以上,175公分65公斤。我們的狀況,落花無意,流水有情。但,是花就得落下。

  阿姨和節成發了瘋似地幫我添購衣物,阿姨一副要過足裝扮癮的姿態,港、韓、日、台只要是她能力所及的範圍,她下手絕不心疼。節成更是發揮了他從前的導演性格,不但會買愛買,更找來從前合作的造型師,要來對我做徹底的改造翻新。幸好,當他們發現除了長袖、長褲、長裙、外套外,我一概不碰的鐵則後,他們才收斂起來,不過光是這樣,我的衣服數量就夠嚇人了。我倒是答應把頭髮剪到及腰成型,為什麼?

  基於愛美的本能,基於希望恒峰能看到乾淨亮麗的自己。

  第五章

  「重要的是開始之後就不要停止,結束之後就不要悔恨。」這是醫生說的積極人生觀,他說愛情也適用。「所以我跟他結束了?我只是活在悔恨之中?」「倒不如說,你愛痛苦比愛他還多吧!」

  ——男人問,這一年半裡,我可曾想過他。

  ——女人說,我想過你,但是我卻想著他。

  「我想出去走走!」

  情理上我是站不住腳的,所以我並沒有告訴節成和阿姨他們,說我要回台南去找恒峰。來臺北4年都不曾主動想出門的我,一開口說要外出就引起全家強烈的騷動。「去哪?多少人一起去?」擁有母職的阿姨支持,但是不免擔憂女兒安全。父親的反應絕對更加激烈,「有男生嗎?同班同學?跟陌生男子的無聊聯誼就免了。」據說姨丈為此還跟阿姨吵了一架。阿姨怪他不讓我回到正常社會生活,「這社會什麼時候正常過?」姨丈的理由,差點讓他們夫妻出現必須要分房的局面。

  「我會全程陪著晴雅的。」節成迅速地處理掉這對夫妻的爭端。「想去哪?」節成問我。我沒辦法說出目的地。「不說,那就去台南羅!」節成笑著,苦味十足。

  男人問,這一年半裡,我可曾想過他。

  女人說,我想過你,但是我卻想著他。

  工廠還在,只是變得寧靜許多。包括尖銳的金屬裁切聲,壓鑄機規律的鏗鏗聲響,穿著藍色工作服上料出貨的人,我熟悉的事物都已不復存在。現在面前往來的託盤車、貨車、工人的制服上,都印有陌生的友聯倉儲字樣。節成禮貌地尋問在場的領班,這工廠的轉變過程。

  「聽說是周轉不過來,托人賣了廠房。」年輕的領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找個藉口拒絕節成的問題,就去忙碌自己手邊的工作。「沒關係,我們去他家找找,總有人會知道的。」看出我心裡的恐慌,節成摟著我的肩膀不斷地幫我打氣,「不用擔心,他一定在,有道是好事多磨啊!」體貼的安慰並不能驅走我內心的不安,但是我仍笑著回應。輕輕地把節成搭在我肩上的手撥開,沒敢看他的臉,放開腳步就往車子停靠的方向走去。

  街景的改變不大,倒是便利南店的數目明顯增加了。永康市並不難找,在不需要我指路的情況下,節成給了我更多安靜的時間,好讓我沉澱整理心情。節成車子停在離我舊家還有一段路的便利商店門口。「我開車累死了,不想再走。我去買瓶蠻牛,順便看看雜誌,你自己去吧!」他幫我打開車門,提醒我帶著外套和皮包,「還認得路?」在我點頭後,他說要找地方停車就將車開走。我不時的往後望,但是直到我彎進巷口前,都不見他的人影。

  標示巷號的長方形綠色鐵片好生地貼在牆壁上,灰塵多了點,右下方不再被人用鉗子硬翻一角起來(恒峰的傑作,他想拆一塊下來當作車牌,進行到一半就被鄰居發現,他才逃離作罷)。

  我像是被風從背後推了一把,「還不快去!」不知道是風聲或是心聲在催促,我沉著氣壓制著坎坷的思緒,一步一步地靠近我日思夜想的地方,有他在的19號。

  女孩泣著,在17又6分之l號的門鈴前。

  19、21號神秘的消失了,就仿佛它們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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