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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我吃了點粥了,還喝了媽熬的補藥,她說喝了對胎兒好,叫我早晚都要喝一碗呢。」她感激地笑著。

  「媽是真的關心你。」他嘴角一勾,整個薄家,大概只有母親真心為無缺懷孕高興。

  「嗯,她對我真好。」她點點頭。

  「我媽是個真性情的人,只是太過率直又天真……」

  「但我好喜歡她。」她眼底滑過一絲暖意。

  在這人世,除了薄敬言,第二個讓她覺得溫暖的人,就是薄少春。

  「難怪你會喜歡她,你們兩個在本質上還挺像的。一樣天真!」他莞爾一笑。

  「是嗎?天真不好嗎?」她也笑了。

  「嗯,也沒什麼不好。」

  晨光透過大窗灑了進來,映著一室明亮,他靜靜地享受著她的笑顏,和這美好的夫妻小日常對話,心裡終於能體會,原來這就是人們口中所謂的「幸福」。

  兩人執手靜坐了半晌,接著,他吃過早餐,便約她出去散個步。

  「我們去別院外走走。」

  「好。」

  薄宅的園區寬大,四處綠蔭,他們就這樣隨興走著,十指緊扣,聊些天氣,冷熱,花草等無聊的話題。

  他異常的溫柔,她也愉悅地偎傍著他,彷佛兩人都心無墨礙,只單純地享受這片刻的和諧寧靜。

  繞過小池塘、涼亭,前方不遠,一個外圓內方的水泥空地,就是薄家的祭壇。

  「那是……?」她好奇地問。

  「祭壇。薄家磁場最強的中心,重大的儀式,我們都會在這裡舉行。」他和她的婚禮便是在這裡舉辦,當時的一切,仍歷歷在目,但心境竟已迥然不同。

  「感覺是個很莊嚴神聖的地方。」

  「那塊地年年都有薄家最強的十二位除厄師作法,是塊淨地。」

  「淨地……」她怔忡地看著那祭壇,眼神幽幽。

  他領著她往那裡走去,邊走邊說:「天氣愈來愈熱了,正午的太陽很烈,你沒熱著吧。」

  「我很好,還好別完的冷氣句夠強,熱了就待在房裡。」

  「夏天雖熱,但很快就會過了。」

  「是嗎?」

  「是的,四季更迭很快,時間總在不經意間就流逝。」

  「聽你這麼一說,我想到還沒看過其他三季呢。」

  「四季不就那樣,我倒覺得沒什麼。」

  「我看你根本就從沒在手過這些。」她輕碎。

  「也是。」他自嘲一笑。

  兩人就這麼閒步走到祭壇前,站定,他忽然問她:「聽說懷孕的女人會不舒服,孕吐什麼的,你似乎沒這些症狀?」

  「是嗎?我好像不會,胃口很好呢!」她低下頭,按著肚子。

  「那,看來孩子很健康。」

  「嗯。」

  「我想,我們的孩子應該不會太脆弱。」

  「嗯。」

  「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嗯。」

  帶著濃濃的鼻音,他一轉頭,才發現一直輕聲回應著的她,此刻臉上已掛著兩行清淚。

  也許已猜到他要說什麼,做什麼,她不知從何時起,就已靜靜地落淚。

  他心一緊,強忍住不捨,正色說:「我得送你走了,無缺。」

  「好。」

  一個字,沒有哭鬧,沒有爭辦,沒有強求,只有安靜地接受。

  他卻像被什麼狠狠敲了一記心臟,痛得他無法咚吸。

  然後,他才醒悟,她這些日子的反常,原來是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她白日待在他身邊特別安靜乖巧,夜裡也在他懷中特別火熱仿佛要把這最後的一點時間,傾盡所有,為他燃燒殆盡。

  她早就知道,她必須走,而他也必須送她走。

  「無缺……」

  她在流淚中擠出的微笑,定定望著他,眼中有著濃烈的愛戀,還有令他心疼萬分的認命。

  「我愛你。」哽咽中,她深情款款地吐出這句。

  他僵立著,彷如被什麼咒術縛住,動彈不得,無法言語,只有不斷發脹的苦澀酸楚在胸口匯濫成災。

  「謝謝你……讓我走這一遭,謝謝你……讓我懂了什麼是愛,也謝謝你……讓我愛你。」她哭泣地說著,是真的感謝,真的無怨。

  雖然短暫,但她真的很幸福,雖然很遺憾看不到孩子出世,但她不貪心,夠了。

  她的一顆顆淚炸進他心坎,他無法喘息,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她緊緊地摟住,把她按進胸前,只有這樣,才能稍微減緩他一陣陣的心悸。

  「我很抱歉,無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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