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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查出她是誰,我要好好的回敬她……」宋凜風森冷的話從齒縫中進出。

  「少爺,你避居這裡不就為了安靜度日嗎?何苦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把事鬧大?」老平惴惴地勸道,他真怕那個女人會被整慘。

  「誰說我要把事鬧大了?那個女人看見了我的傷疤,就怕她出去給我胡謅,所以,總得想辦法封住她的嘴。」宋凜風怒道。

  「如果她是邵老闆的女兒,應該不會亂說話……」老平試圖替那個可憐的女人解圍。

  「老平,你膽子愈來愈大了……」宋凜風眯起眼,口氣中已飽含火氣。

  「抱歉。」老平心一驚,連忙低頭道歉。

  「我饒不了那個女人,去跟邵老闆說,日後花園的維護工作,都要由那個女人來做。」宋凜風隱藏在髮絲和鬍子之後的臉閃過一絲惡意的神情。

  「她得罪了你,你還要叫她來?」老平不解。

  「對,這樣才會更有趣……」宋凜風陰惻惻地眯起眼睛。

  她還敢說他「殘廢」……

  他要讓那個女人後悔說出那兩個宇。

  老平心裡打了個突,沒來由地同情起那個女人來了。

  「把拐杖給我,我要回房間休息。」宋凜風冷冷地伸出手。

  「是。」老平將地上一根拐杖交給他。

  宋凜風接過拐杖,蹣跚且困難地以左臂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可是近日來原本還能動的左腿竟然也開始微微抽痛,害他連舉步都有困難,才要跨出去,整個人又向前倒下。

  「少爺!」老平大驚,連忙扶住他。

  「別幫我,讓我自己來!」他惱怒地揮開手。

  「少爺……」老平收回手,胸口湧上一股不忍。

  他跟了宋凜風將近十年了,這個心高氣傲又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曾經是個多麼活躍霸氣的男兒,如今……如今卻連走路都有問題,這種事,連他這個旁人看來都無法接受,更遑論是當事者了……

  「老平,你在憐憫我嗎?」宋凜風敏感地瞪著他。

  「沒有,少爺,我只是在想,你實在應該待在臺北繼續複健的,而且,也該和樊小姐聯絡……」老平擔心地道。

  「沒必要。」宋凜風斷然地道。

  「樊小姐到現在還一直在找你,她始終不放棄你,你又何苦避著她……」老平歎道。

  那場意外打亂的還不只是宋凜風的人生,更拆散了一對人人欣羡的璧人。

  「別說了!」宋凜風怒聲喝止。

  「少爺……」

  「過去的那個我,在一年前的意外中就死了,連帶我所擁有的一切,也都不再存在!懂嗎?我早就被摧毀了!全毀了!這樣的我還能見誰?你說啊,還能做什麼?還有什麼用?」他倏地嘶聲大吼,字字夾帶著對老天的抗議和憤怒。

  「少爺……」老平感覺得出他瘦削的身體在顫抖,除了對未來的絕望,他內心似乎還有一股誰也無法明瞭的恐懼。

  「這副該死的身軀,好像不再是我的了!你看看我,看看我……」他怒喊著,光是站著就已費盡他所有的力氣,像他這樣,有什麼臉去見樊若君?現在的他,根本配不上她啊!

  「少爺!你別這樣……」老平難過地勸道:「醫生說過,只要你按時吃藥和複健,應該還有機會復原的……」

  「你是指百分之二十的機會嗎?」他嘲諷地冷笑。

  「即使只有兩成,總要試試看啊……」

  「我受夠了當醫生的白老鼠!受夠了所有人同情的眼光!更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這身醜陋的疤——」他氣憤地拍著自己沒有什麼知覺的右手,並且拉開衣襟,露出一整片被火燒傷的可怕痕跡。

  那宛如魔鬼的烙痕,如荊棘般緊緊糾結在他整個胸膛上,乾枯焦黃的肉疤像只野獸猙獰地佔據著他的身體,雖然經過植皮手術,但由於當時傷得太重,根本無法恢復原貌。

  那個猛烈的撞擊,那場驚人的爆炸,硬生生將他從天堂拉下了地獄……

  「少爺……」老平不忍目睹,眼眶微紅地移開視線。

  宋凜風瞪視著自己最忠誠的管家,久久,才痛苦地閉上眼睛,低斥一聲:「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老平默默地轉身退開,他知道宋凜風真正的重傷不只在他的外表,他的內心所受到的衝擊遠比身體的傷害還要大。

  宋凜風低下頭,緊盯著自己癱在沙發上的右手,這只原本該拿著筆、敲著電腦鍵盤、握著運動器材,擁著自己的女人,開拓自己天下的手,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了,沒有知覺,沒有力氣,不知冷暖,無法觸摸……

  「可惡!可惡——」他暴怒地呐喊著,用力捶打著自己癱瘓的右半邊,恨不得在當時就這樣死去,也好過這樣像個殘廢賴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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