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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她特別眷戀這種兩心相契偽時光,但現實令她不得不清醒,她豈是這等有福之人。

  「不,不行,我不能陪你一輩子,淩,你還是去找別的女人吧!」她突然推開他。

  「我為什麼要找別的女人?」他被她的反復弄暈了頭,但聲音仍然保持溫柔,因為他對她始終硬不下心。

  「看看我;」殷羽凡笑了笑,但那抹笑容卻惹人心疼,「我已經老了,青絲變白髮,而你依然年輕俊美,我配不上你的。淩,我心中始終記得你吹笛的模樣,如詩如面,但卻是我永遠無法追上的你,前半輩子,你為我所累。後半輩子我又怎忍耽誤你,蒙你愛過,我已滿足了。」

  「你的意思是,仍要離開我?」他覺得她的理由根本不是理由。

  她又笑了,「恐怕這回我身不由已。淩,我病了,不只身體病了,連心也病了。這些年來,我一直等著你,從原本的滿懷希望,到逐漸落空,逐漸接受你永遠不會回來的事實,然後想盡辦法撫養我們的孩子莫言,我漸漸孌得對人推失去了信心;我甚至不敢走出這裡,因為我會害怕他們是不是又要利用我去對付什麼人?還是又要對我身邊的人不利?」

  她將臉深深埋入雙手,掩飾自己醜陋的臉,「我已經完全無法與人接觸了,這些年我還染上一些病,身子始終時好時壞,我自己知道自己大限之日不遠,但莫言還小,所以我一直拖著,現在有你照顧他,我放心了。」

  淩休恨暗自蹙眉,卻更心疼她所受的一切,「這些年苦了你了。」他溫柔的抬起她的下巴,用吻輕輕拭去她的淚珠,好溫柔、好溫柔的抵著她的額頭,臉對臉的輕喃。

  「羽凡,名義上與實質上,我們都是患難與共,永不分離的夫妻。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沒有好好過過夫妻的日子,現在開始也還不遲,如果你害怕人群,我仍便僻居荒地,永不見那些醜惡的人們;如果你的來日無多,有一天,我們過一天的夫妻生活;有一年,我們便當一年的夫妻,我淩休恨此生只有一個妻子,那就是你,羽凡。」

  她的感動還來不及產生,他便已深深吻住她的紅唇,在一陣令人無法不震撼的溫柔吻吮裡,她在心底深處發出一陣無息無聲的歎息;伸出雙臂,圈住他的頭頸,讓他吻去自己滿心的委屈和辛酸。

  各自飄蕩十五年之久的心,終於緊緊的靠在一起。

  第十章

  白雲輕霧環繞,人煙絕跡的山壑深谷,清風陣陣徐來,在那山與山間的峭崖上,竟有一片翠綠草原沿展開來,其間一道溫泉穿流而過,暖暖的水使其一年到頭春意盎然,草原上坐落。一棟典雅的木造房屋,笑擁著這遺世而獨立的桃花源。

  淩休恨在第一道陽光射進木屋時,便已睜開眼睛,他捨不得睡,一整晚都抱著瘦弱的殷羽凡,聽著她聊著談著,即使是再平常的事,他都甘之如抬,聽得津津有味,彷佛在這無人山谷中,他們可以白頭到老,遠離所有的是非恩怨。

  躺在他杯裡的殷羽凡身子十分輕盈,原本不見血色的臉頰此刻熱呼呼的,睡得很沉。

  他們幾乎聊了一整夜,但這樣的時間對他們來說依然不夠。淩休恨對當年的事絕口不提,只道那晚他被蕭十二郎救走,從此避居西域,懺悔前過,絕少與江湖中人接觸,也心灰意冷不願追究當年血案的真凶。

  殷羽凡怎會不明白他為何不願深究下去,若不是愛她之深,又怎會連親人的冤屈都不顧了,殷羽凡自付此生是怎麼也還不了這份情。

  那日,殷羽凡又回到後院找尋那被她藏在木桶裡的女娃兒,但屢尋不獲,反倒意外地發現自己成為青城派欲滅口

  的對象,一路追著她跑進林子裡。

  她當時只有一個念頭,保住腹中的孩子,將來為淩家報仇。

  於是,她想也沒想便負傷躍入湍急的溪流中,隨著溪水浮浮沉沉,天可憐見,在她快要失去意識前,她抱住溪畔的一塊大石.及時穩住自已一路越水拖曳至瀑布的身子,然後躲躲藏藏的避了半個月,故意讓江湖中人以為她也死於那晚大火中,才得以隱姓埋名,躲往天山。

  兩人默然許久,許多事當年都千鈞一髮,不過此刻聽來部雲淡風清,兩人得以相聚;始知蒼天仍眷顧有情人。

  淩休恨緊緊握住她的雙手,在一片柔情百轉的情緒下,他憐惜的說:「你為了找我,所以才想回到這裡?

  殷羽凡紅暈染透了雙頰,「這也是原因之一,不過,我當時只想到你不會這麼輕易地死去,如果還活著,你也一定會回到這裡,哪知道,你竟狠下心來,連這裡都棄之不顧了。」

  他不無悔恨,「的確該怪我,這些年來我不是沒想過要回這裡看看,但我總是作罷,因為這裡的一切都有充滿你的歡笑、你的影子,我甚至怕面對這一切,如果我早—些排除自己的心理障礙,你和莫言就可以少受幾年苦了。」

  殷羽凡眼眸裡泛靜絲絲閃動的淚光,卻緩緩搖頭,「住在這裡是清苦了些,但也不是全然難捱,因為這裡有你我最初、最美回憶,我終究不悔。」

  他們相對無言,緊緊擁抱在一起。

  他問:「後來呢!你又是怎麼識得玉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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