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念一 > 錦繡緣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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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震一直把她拖到樓下,才厲聲道:「有我在,英少的事輪不到你操心!」 錦繡攔住他,「你去哪裡?我也去!」 左震撇下她掉頭出門,「今天你要是敢跟著我,就別想再看見向英東。」 現在是什麼時候?外面危機四伏,步步風險,也許下一步槍口對準的就是他。錦繡就這麼急著出去送死嗎? 剛出大門,左震就聽見後面的錦繡急促地叫了一聲:「二爺!」聲音拔高了好幾度,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急切。 他不禁一停,回過頭,就看見她扶在門邊,緊緊盯著他,雙眼裡滿滿都是焦慮和擔憂,那種神色,好像是生怕他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了。 只看了這一眼,左震胸口就是一痛。 在錦繡的臉上,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關切這麼留戀的神情。這一刻,她是為了英東,還是為了——他?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住他,他時間緊迫一分鐘也不容耽擱,她知道,可是這句話,才是她冒著大雨趕來,真正想要說的那一句。 長三碼頭,西貨倉。 左震一下車,守在那裡的高忠一個箭步迎了上來,「二爺,您總算來了!」 「什麼時候出的事?」左震沉聲問。 「也就是兩盞茶工夫之前!」高忠彎腰向他鞠了一躬,「今晚有船到,當時暉哥只帶了兩個弟兄,點完貨,剛走到這邊,就遇上埋伏了。」 左震臉上沒有一絲波動,額角卻隱隱暴出一道青筋,「說得好!都被人埋伏到自家的地盤上了,你們養著一班巡邏看場子的,統統都瞎了眼不成?」 高忠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訓他們。」 左震唇邊一絲冷笑,「你記著,要是邵暉今天真的送了命,今天失職的上上下下,一個也活不成。」別人雖然看不出來,那是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現在都在看著他,只要他一亂,底下還不都成了一鍋粥? 可是邵暉不同別人,這麼多年來同生死、共進退,他沒有親人,邵暉也沒有,他心裡其實從來沒有拿邵暉當下屬。他一直當邵暉是自己的兄弟,他的命,就跟自己的一樣重要。現在邵暉居然失蹤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左震心裡已經是焦心如焚! 「馬上派人出去找!」左震冷喝,「他要是沒有受傷,斷不會跟咱們失去聯絡;但他現在沒消息,就一定傷得不輕,想必走不遠。碼頭附近有多少街道倉庫,店鋪住宅,都給我仔仔細細摸一遍。」 對方是什麼來頭、出動了多少人還不清楚,但他們敢對青幫動手,目標必然是他左震,他們想要的其實是他的行蹤他的命;如果邵暉落到他們手裡,只怕真是生不如死。 高忠哪敢稍有耽擱,匆忙安排手下的一群弟兄分頭行動。左震俯下身,看著腳下的地面,雖然被雨水沖刷過,但依稀可辨地上的血跡,一攤一攤,觸目驚心。雨水積成的水窪已經變成了粉紅色,那是剛才激戰過的痕跡。 剛才高忠說的,邵暉只帶了兩個弟兄走到這裡,也就是說連同他自己在內也不過三個人,看這滿地的血跡斑駁,想必對方的傷亡也一定慘重。只是,就算要攻擊,第一輪也應該是朝著他左震來的,為什麼先出事的反而是邵暉? 左震沉默地思量,唯一的理由,就是跟最近邵暉一直追查的走私洩密的事情有關。對方沒有對他動手,證明他們還不想跟青幫立刻硬碰硬地對決;他們急著除掉邵暉,一定是要阻止他的追查,又或者邵暉知道了什麼,對方不得不鋌而走險,殺人滅口。 無論答案是什麼,今晚的事,是「遇伏」而不是「遇襲」,對方是早就等在這裡的,穿過了碼頭四周層層的封鎖等在這裡,一擊得手後又從容而退,一具屍體都沒有留下。他們憑什麼這麼清楚邵暉的行蹤,碼頭的地形,憑什麼這麼來去自如? 最奇怪的是,同一天、幾乎同一時刻,英東也同時遇到伏擊?這又算是怎麼回事?邵暉跟英東,一向沒有瓜葛,英東籌建跑馬場,邵暉追查的是走私洩密,這兩件事本該是風馬牛不相及。難道只是巧合?又或者,碰巧英東的對頭,跟青幫的敵人,本來就是一夥人。 「點燈!」左震吩咐身後,「查一查附近還有什麼痕跡。」 對方選了下雨天動手,已經算是取巧,但即便被雨水沖刷過,也未必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燈光大亮,左震犀利的目光,停留在路基一角,雨水沉積的地方,暗紫的血跡裡閃過一絲亮光。那是一隻被利刃削斷的尾指,上面還戴著一枚赤金的戒指,剛才那一絲亮光就是這戒指發出來的。 左震伸手拈起它,仔細端量,斷面這麼光滑,可見切斷它的刀足夠鋒利足夠薄,而切入的一面邊沿,似有無數細小裂口,其實是參差不齊的鋸齒造成的痕跡。這是邵暉貼身的那把鋸尾刀! 那枚赤金的戒指,成色倒是很足,做工也頗精細,戒指正面打著一個「福」字。 這一戰,就從這只斷指開始。左震眼底掠過一絲暗赤,有如獵豹噬血之前的幽暗光芒。 他回頭,招了招手,身後機靈的小跟班阿三湊了過來,「二爺有什麼吩咐?」 左震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囑咐一句:「記著,這件事一定跟石浩當面說,叫他親自辦。青幫規矩他知道,找到內奸,不用留活口。」 「是,二爺。」阿三答應著,轉身上了車。 車子開走了,左震回過頭,淡淡對高忠道:「英少受了點傷,我過去看看。你在碼頭盯著,有什麼消息,即時派人向我回報。」 直到左震的車駛遠,才朝身後一幫手下氣急敗壞地道:「你們還傻站著等什麼,等死啊?你們沒看見二爺剛才那臉色?要是暉哥找不回來,咱們從上到下都去跳黃浦江算了。」 幾百個兄弟黑壓壓地四散開去,高忠在原地歎了口氣,只覺背後出了一身冷汗。碼頭的防衛一向森嚴,到了晚上簡直是鐵桶一樣嚴嚴實實;對方到底怎麼進來的?難道真的出了鬼不成? 二爺已經撂下話來,要是再出什麼亂子,他的腦袋就該換個地方長了。 左震的車上,開車的司機問:「二爺,您剛才說去英少那裡?英少現在——」 左震截斷了他的話:「前面路口轉頭,跟上剛才阿三那輛車。他們去小東門,只有一條路,你遠遠跟著,不用太緊。」司機愕然,二爺又在使什麼手段?剛才在碼頭上,他明明說的是去看英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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