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念一 > 大雪滿弓刀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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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風煙和袁小晚同時一驚!這瓦剌也太猖狂了,竟敢在這個時候洗劫離大軍駐地不到四十裡的黃沙鎮? 自參與西北戰事以來,風煙已經聽到、看到了太多屠城和殺人的血腥事件,但無論怎麼憤怒,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都再也不能挽回了。眼下,瓦剌又在邊境殺人尋釁,正好,新仇舊恨可以一筆算! 「陸……」袁小晚還來不及叫出口,風煙已經匆匆奔回營帳。 袁小晚呆呆地站在井邊,這可怎麼辦?指揮使一大早就出營巡視佈防,還沒有回來,這麼大的事,要跟誰去稟報呢? 瓦剌騎兵血洗黃沙鎮的消息,迅速傳遍了軍營上下。 趙舒、韓滄、葉知秋等將領一齊向蕭帥請戰,急撥精銳營一萬騎兵,由趙舒和葉知秋率部奔襲黃沙鎮。 寧如海和風煙是自告奮勇隨同出發的,這一萬鐵騎,急馳出營,卷起的煙塵滾滾數丈! 「報趙將軍,督軍有令,即刻返營!」高舉鮮紅令旗的先鋒官在急馳中突然揮旗停軍,掉轉馬頭,向壓陣的趙舒和寧如海、風煙這邊奔過來。 趙舒一聽就急了,「爺爺的,這當口楊昭又出來搗鬼!」話音未落,先鋒官已經馳到跟前,「趙將軍,過不去了,督軍在前面攔著,說這就叫咱們停下!」 「前邊葉將軍怎麼說?」趙舒怒道,「他也聽楊昭的?」先鋒官小聲道:「他……他可是督軍,這行軍打仗的事,誰敢抗令?萬一軍法怪罪下來,大夥兒都是吃不了兜著走。」「咱們奉的是蕭帥的令,怕他不成?」趙舒的馬鞭在空中猛擊一下,「我去看看,今兒就是天皇老子來了,咱也不能就這麼回營!」 寧如海和風煙對視一眼,也縱馬緊跟上去。 隊列的最前首,葉知秋正在和楊昭據理力爭:「不是末將和手下的兄弟們有心頂撞督軍,這四十裡外的黃沙鎮,正有成千上百的老百姓被瓦剌狗賊屠殺,他們可都是手無寸鐵啊!咱們十幾萬大軍駐紮在這裡,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血流成河,不管不問麼?這還算是人嗎?」 楊昭是出營巡視駐防的,身邊只帶了幾個隨從,事出突然,他也是匆匆追上來的。 「一萬騎兵倉促出營,前邊軍情如何,誰勘察過?」楊昭臉色鐵沉,「關外戰場,騎兵就是咱們大軍的命根子,蕭帥未免太大方了,一揮手就把騎兵主力派了出來!萬一出事,後邊的仗要怎麼打?」 「那督軍的意思是……」葉知秋的臉色也不好看,只是儘量按捺著焦躁。 「留下五千人馬,原地待命,再撥出兩千趕往黃沙鎮,另外三千隨後在黃沙鎮外十裡駐馬觀望,以備支援。」楊昭斬釘截鐵地道,「斷不能一萬騎兵都貿貿然闖了去。」 「才兩千?」趙舒正好此刻趕到,「楊督軍,兩千人夠做什麼,咱們這是去殺敵,不是去看戲!」 楊昭道:「若不過是小股瓦剌騎兵滋擾邊境村鎮,兩千人就足夠把他們趕出去了。未經勘察,莽撞應敵,趙將軍,這些年你帶兵就是這麼帶的嗎?」 趙舒本來不是一個急脾氣,此刻卻真顧不得了,「等你勘察完了,黃沙鎮還有活人剩下麼?瓦剌那幫狗崽子,殺了咱們多少人,這回撞在了咱們刀口上,還不殺他一個痛快!實話說了吧,楊督軍,我今天非要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兩千人?兩千人能奈何得了瓦剌騎兵嗎?」 「趙舒!」楊昭厲聲道,「你這是去救人,不是去打仗!」 「隨便你怎麼說都成,反正我是奉了蕭帥的命令,帶一萬精兵出來的。督軍若是不同意,不妨先去找蕭帥商量!」趙舒也豁了出去,「這一仗我非打不可!出了事,我擔著;要殺要剮都只憑督軍一句話!」 「你!」楊昭縱然天大本事,一時也無計可施,咬了咬牙,轉頭向葉知秋道:「你們是奉了蕭帥的命令,我攔不住。可這一去,千萬不能大意,一萬騎兵,出了什麼閃失,咱們的元氣可就傷了。你是打了十年仗的大將,知道這當中的厲害,也要跟著趙舒胡來?」 葉知秋不禁一陣猶豫。 寧如海氣不過,插話道:「領兵打仗,最忌陣前猶疑,葉將軍,楊昭是什麼人,難道你不清楚麼?那次去打十裡坡,他也是攔著不准去,可結果如何?」 「這一次和十裡坡的情況完全不同……」 楊昭還沒說完,寧如海已經冷笑道:「不管情況怎麼樣,你總不能在這種節骨眼上,讓趙將軍一個人去拼命,大夥兒都作壁上觀吧!」 葉知秋臉一紅,「我何時說不去了?」 楊昭已經無話可說。他明白,此時此刻,已是百口莫辯,因為根本沒有一個人肯相信他的話。 風煙在馬上靜靜地看著他,從來沒見過楊昭臉上有這麼焦慮的神色。 楊昭一回頭,正好和她的目光碰個正著,風煙就像被燙著了似的,立刻轉開了臉。 ——不是她不相信他說的這番話,而是,她不願意相信,也不能相信!難道因為他放過她一次,就抹殺他是敵人的事實? 「得罪了,楊督軍!」趙舒在馬上一抱拳,「弟兄們,要痛打瓦剌狗的隨我來!駕——」他竟一馬當先,急馳出去! 寧如海也一提馬韁,跟著奔出;葉知秋尷尬地看了看楊昭,欲言又止,終於搖了搖頭,縱馬而去。 後面的騎兵都是殺敵心切,哪有不肯去的道理?鐵蹄聲如暴風驟雨般響起,煙塵翻滾,一時間,一萬騎兵,都如箭一般直叩黃沙鎮而去! 風煙也掉轉了馬頭,在跟上隊伍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瞧了楊昭一眼——漫天風沙裡,驚鴻一瞥,楊昭眼裡掠過的是苦澀,風煙眼裡的卻是不忍。 為什麼她竟然會覺得不忍心?他的驕傲跋扈,被踏在這滾滾的鐵蹄下,她應該覺得解氣,應該拊掌稱慶不是嗎?他的難堪,欲蓋彌彰。堂堂一個都禦指揮使,一個督軍,就這樣被晾在一邊,幾乎沒有人多瞧他一眼,這是多麼大快人心的事情啊。如果放在從前,她應該乘機嘲笑他幾句才是,為什麼,在這一刻,她居然會覺得心頭隱隱壓上了一層難過?! 風煙突然覺得後悔。 如果那一夜,沒有去過虎騎營刺殺楊昭,就不會發生靶場的那件事。她欠了他一個人情。可楊昭,他是王振的人啊!明明知道他是一個必須被剷除的人物,她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有絲毫的動搖? 天色將暗,寒風凜冽,千里的黃沙荒涼肅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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