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念一 > 大雪滿弓刀 | 上頁 下頁


  寧如海皺眉道:「你怎麼知道?」

  「我……我也說不出為什麼,可是從他剛才看我的眼神裡,我就可以感覺得到。」風煙沉思著道,「我覺得他根本是洞悉了咱們的計劃。既然這樣,咱們又何必遮遮掩掩。」

  「那麼咱們對付他,豈不是又難了一層?」寧如海低聲歎了口氣。

  「也不見得。剛才你沒聽見他說的話嗎,都說楊昭有多麼厲害,我怎麼就看不出來?也許是咱們自己嚇唬自己,太高估了他了。」風煙道,「後面有王振的支持,他想爬上都禦指揮使的位子,也不難啊。」

  「你是說——他不過是虛有其名?」

  「我只是覺得他在敷衍避戰。這裡沒有一個人是真正敬服他的,難道你看不出來?」

  「來來,喝酒!」趙舒和韓滄舉著酒杯湊過來,「你們兩個躲在一邊偷偷嘀咕什麼?」

  「說了個笑話而已。」風煙道,「沒什麼。」

  她抬頭看了一眼楊昭,他還在自斟自飲,似乎已經有了三分醉意。如果楊昭真的就是這樣一個人,那麼應該不會太難對付吧?

  在接風的酒宴上,他酒意微醺,在摔跤場上,他閒散不羈;可是此刻,他只說了兩句話,就壓住了陣腳,虎騎營的人固然不敢再妄動,這個楊昭,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蕭帥,昨天我跟趙將軍、葉將軍兩位商量過,咱們打這場仗,有兩個最明顯的劣勢。」

  帥營裡,除了寧如海和風煙之外,還有趙舒和葉知秋;蕭鐵笠負手立在沙盤前,正在聽風煙說話。

  「您也知道,戶部尚書王驥和王公公的關係,他是決不會再派糧草過來的。現在咱們大營裡這些,只能應付一時,日子一久,就遠遠不夠;十幾萬大軍,每天的消耗都是個巨大的數目,咱們是拖不起的。況且軍中大部分士兵都是從東南戰場調過來,根本不適應關外的氣候,等下了雪之後,天氣更加惡劣,恐怕會有很多人病倒和凍傷。這些還都是其一。」

  「其二,連續吃了好幾場敗仗,丟關棄城的,瓦剌的兇悍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他們還沒有動手,就已經占了上風——咱們這邊的士氣太過低落,當務之急應該是想辦法讓大家都振作起來。」

  蕭鐵笠回過頭,贊許地看了風煙一眼,「陸姑娘剛來幾天,就能把眼前的形勢看得這麼透徹明白,實在難得。你剛才說的這些,也正是這一陣子,我心裡所想到的問題,只是一時還想不到有什麼穩妥的辦法。」

  風煙猶豫了片刻,「辦法……我倒有一個,只是太冒險了,只怕蕭帥不會同意。」

  蕭鐵笠一怔,「是嗎,那就先說來聽聽。」

  「我想去打十裡坡。」

  「不行,」蕭鐵笠本能地反對,「把握太小了。」

  風煙倒並不意外他有這樣的反應,畢竟這個計劃是擔了一些風險的,「昨夜我和寧師哥偷偷去了一趟十裡坡,那裡雖然是瓦剌的勢力範圍,但不是他們大營駐地,而且地勢易攻難守。瓦剌打下劍門關之後就用這裡當他們的前沿戰場,如果有一天,我們在劍門關附近開戰,這個位置就變得很重要。」

  她一邊說,一邊在沙盤上作了一個記號,「這裡就是十裡坡。其實比它的位置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從此一雪前恥,振作士氣。」

  蕭鐵笠緩緩道:「你準備怎麼打?」

  「具體的部署還沒想好,可是,如果是晚上輕騎出營,趁夜奔襲十裡坡的話,勝算在七成以上——瓦剌在那裡的佈防還算鬆懈,現在兩邊都在囤兵備戰,他們想不到我們會在那裡主動出擊。」

  「讓我考慮一下。」蕭鐵笠終於點了點頭,又道:「對了,趙舒,你去虎騎營一趟,把這件事向楊督軍稟報一聲,看他怎麼說。」

  趙舒不禁蹙起了眉頭,「蕭帥,有這個必要嗎?」

  「他是督軍,自然有督軍的權力。更何況咱們對他還不夠瞭解,也正好試探一下他的態度。」

  「他還能如何?多半就是敷衍兩句。」風煙不以為然。

  「如果他真的坐視不理,也許反而還好些,只怕……」蕭鐵笠停住了話頭,楊昭是王振那邊的人是沒錯,他當這個督軍,也是為了跟他作對來的。可是他還摸不透楊昭的心思,他到底打算做什麼?他是想拖延?避戰?還是挑起內訌?

  「趙將軍,我和你一起去。」風煙叫住了趙舒,「出京之前,我們大人也曾經囑咐我要盯緊楊昭,正好趁此機會,去摸摸虎騎營的底。」

  虎騎營是禁軍之中威名赫赫的一支精銳騎兵,這次楊昭把他們也調到了西北戰場,相必也知道蕭鐵笠、趙舒、韓滄這些將領,都與他勢同水火,若沒有自己的勢力,只怕在軍中寸步難行。

  他們的營地在大營的南邊,雖然近得只隔一條小路,南北兩邊卻各自為政,互不相干。南邊是楊昭的人,他們本是從禁軍出來的,就連蕭鐵笠,他們也未必放在眼裡;北邊卻是跟隨蕭鐵笠出生入死多年的部下,自然對王振、楊昭之流視若仇敵。

  若不是兩邊的主將都有嚴令,南北營之間早就已經打了起來。

  在這種情形之下,風煙和趙舒他們被攔在虎騎營外面,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趙舒脾氣雖好,此刻也著惱了,「咱們奉了蕭帥的令,過來商議軍務,楊督軍居然不肯見,架子未免也擺得太大了。」「沒有蕭帥的令牌,誰也不得擅闖虎騎營。」對方的守門衛兵完全沒有退步的意思。

  「咱們闖進去又怎樣了?」

  「龜兒子,狗仗人勢……」

  趙舒身邊帶來的幾個隨扈都按捺不住,紛紛吵嚷了起來,眼看雙方就要起衝突,一個嬌脆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哎喲,這不是陸姐姐嗎,真是稀客。」

  風煙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又是袁小晚!她明明心裡不懷好意,可見了面又叫得這麼親熱,表面上的功夫一等一,風煙對她,實在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袁姑娘。」守門的士兵對她倒像是十分尊敬,立刻分開兩邊,為她閃出一條通道來。

  這袁小晚仍然是那身打扮,環佩丁當的,不過多圍了一件銀狐小坎肩,柔媚入骨。「你們怎麼也不睜大眼睛瞧一瞧,這位陸姑娘,可是京裡派來的遣糧官,連蕭帥也待她如座上賓,前天還聽說在帥營裡特意擺了接風宴;除了指揮使,咱們就連喝杯酒的份兒都沒有。要是得罪了她,你們可要小心些……」「廢話少說。」風煙打斷了她,這袁小晚似乎總是話裡帶刺,讓人聽了心裡不舒服,「我們找的是楊昭,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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