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諾言 > 靜園 | 上頁 下頁
三十


  新人夫婦過來與他握手,他馬上投機地和新郎攀談起來。我冷眼旁觀,他們倆個人的說話方式和神態竟然有幾分相似,看來卡卡欣賞男人的眼光並沒有改變。

  我悄悄同卡卡耳語:「他有賀禮給你,不知你要不要。」

  「是什麼?」

  我微笑:「聘書。」

  卡卡沉吟半晌:「我自己同他講。」

  我含笑點頭,看來這事是成了。出於很多種原因我都希望卡卡能夠得到更好的發展機會,不光是她自身能力的問題也有一些是想彌補我心底的虧欠吧。

  她做個手勢讓丈夫讓開,然後堅定而清晰地對著之牧開口:「很多謝董事長對我的抬愛,但是日前所商量的事,我怕是要拒絕了……不過還好董事長手下人才眾多,也不怕找不到和張總一比高下的人選。」

  我怔住了,這是什麼話?簡直直接得不近人情。之牧也一愣,然後他的眼睛迅速微微眯起,嘴角往下輕輕一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不悅的表現,他凝視著卡卡不出聲。卡卡毫無懼色,坦然面對他深湛的雙眸。之牧終於慢慢說道:「看來夏小姐是另有打算了?」他的聲音和往常無異,但是卻讓人從心裡感覺出一股寒意,四周喧鬧的氣氛一下安靜起來。

  我暗暗叫糟,這下之牧肯定之牧氣得不輕,卡卡什麼時候說這事不好,偏偏在這種場合,公司裡的人占了一大半,這不明顯是給老闆難堪嗎?何況用這種口氣說件未曾定局的事,這樣大肆宣揚,只怕公司私底下要鬧到不可開交了。

  我連忙插進他們二人中間打圓場,對著之牧笑道:「人家新婚燕爾,哪個願意這麼快接下這麼重的擔子?你以為個個像你是工作狂啊?蜜月一過就把我拋下!」大家都笑起來。

  之牧馬上就我的梯子下臺:「也對,那這事就暫時先擺擺吧……既然新婚燕爾,我們也不多打擾了,靜言你下午不是還有事嗎?」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匆匆向卡卡告辭。卡卡拉著送我到電梯口,之牧顯得有些不耐煩已經先下去了,我們一起等待下一部電梯,看著電梯燈不住地跳躍,我想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還是卡卡打破安靜:「總算……出了口鳥氣。」

  我不禁慍怒:「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值得你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她年紀也不小了,閱歷也不可謂是不深,大庭廣眾之下不給老闆面子于自己難道會有什麼好處?何況劉之牧說難聽點根本就是個淡漠冷血的奸商,又豈會任人踐踏,他的寬容充其量也只是對我罷了。得罪了大老闆不算,連自己的頂頭上司張熹一併得罪,簡直是不想混了。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保她,只能讓她自求多福。

  她冷笑一聲:「你怎麼不去問問你的好老公做了什麼?還有你……」她忽然狠狠瞪我一眼,警告道:「別再去招惹我哥哥,他這兩年精神不太好,好不容易才恢復。」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我去招惹他做什麼?我看精神不好的是你才對!」

  電梯終於到了,我不再說什麼,恨恨地一腳踏進。

  之牧和張熹在車裡等我,我坐到之牧旁邊,他合著眼靠在車椅上不說話。我們往靜園方向弛去,車程過半,一直沉默著的他突然開口對張熹說道:「張總,你要去物色一個接替夏小姐位置的人了。」

  我驚訝得一下跳起來:「你不至於吧?她不過說錯一句話你就要炒她魷魚?」

  之牧睜開眼睛冷笑著:「你也不至於吧?這麼激動幹什麼?我說了要炒她嗎?看今天這個情形,你還不明白她是有的放矢的嗎?」他又對著前座的張熹說:「張總,夏小姐的話你不會介意吧?」

  張熹嘿嘿一笑:「哪裡哪裡,婦人之見罷了。」

  我懶得理他們那些虛情假義的對白,之牧說得沒錯,卡卡一定已經有了自己的主張,那天在靜園她不就說想自己出去闖闖嗎?我竟然這麼苯,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一路上大家各有心事,直到目的地也沒人再開口。我一直望著車窗外像水晶碎片一樣灑落的陽光,兩旁樹木葉兒紛紛旋墜,儘管陽光依舊燦爛但已經遮不住陣陣寒意,深秋已經提前到了。

  回到靜園,之牧一聲不吭地點燃一支煙,然後打開電視看球賽,我知道他心裡有悶氣,也不去打擾逕自往樓上走。

  「靜言,今天遇到不少老朋友,有沒有特別熱情的?」他的聲音讓我停下腳步。

  「什麼意思?」

  「一般很久不見的朋友都喜歡留個電話地址什麼的,你沒有什麼收穫麼?」他懶洋洋地問。

  我的心砰砰狂跳起來,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他!事實上,一路上手袋裡的那張小卡片一直像塊烙鐵一樣隔著皮具炙燙著我的心。可是他那種不染微塵、洞察一切的語調卻讓我有了反感的情緒。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