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那顏 > 祭祀新娘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什麼事?」拓跋扈回應。

  「如果……你有家人……犯了罪……」她吞吞吐吐地道。

  「我的家人不會犯罪。」他的表情冷然,一雙手卻情不自禁摟緊她:這麼單薄的身體應該做不出什麼壞事才是。

  「回答我。」她的聲音近乎無聲,卻顯出了她少有的堅持。

  沉默了片刻,他終於說:「法無人情!」身為佐政王這是他唯一的選擇,現在他只希望他的回答不至於嚇著她。

  「沒有例外?」她眼裡的光芒暗淡了。

  「即使我也不能例外。」他專注於她:她怎會突然對犯罪感興趣?她的背景他一直未加留意,可現在他似乎有必要查清楚,而且——他注意到她的臉色相當奇怪,「你怎麼了?」

  「只是有些累了。」她想她該立刻想法子見宇峒一面,好打聽些家裡的消息。回途上,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反常地無言起來。

  這天是拓跋扈恢復上朝的第一天,姬冰玉清晨起來後就一直跪坐在靠窗的一隅,入神地看著窗外瀟瀟的冷雨。

  雖然是王府,但因為地處寒冷的平城,花苑裡沒有什麼出色的卉木,僅見幾抹綠色。「小姐。」夏荷奉上一杯剛沏的茶。

  姬冰玉把玩著這大得近乎笨拙的茶具,不漂亮卻相當溫暖。她忍不住回憶起在江南的時候,他們用的茶具都是極小巧細緻的,其中有一種喚作「白雲」的瓷器胎薄色白,隔著杯壁可以看得見手指。可代北的茶具——它讓她想起拓跋扈。

  姬冰玉驚異於自己的思想,然後想起了她的計劃。「宇大人這些日子怎沒到府裡?」她「隨意」地問。

  「宇大人?」夏荷一時轉不過腦子。

  「宇峒……」

  「原來您是說宇統領。」

  「是呀宇統領,怎沒見他?」姬冰玉不禁歎息了,仲玉和宇峒成親似乎是一輩子之前的事了。

  「聽說宇統領有親人給關在大牢裡,他常去照顧,所以不常在府裡,而且王爺也……」夏荷吞吞吐吐地。

  「我明白了,」必然是宇峒娶仲玉這件事惹惱了拓跋扈,使得從此他對宇峒的信任不及以前。「他的家人還好嗎?」大牢,聽起來是一個很可怕的字眼。

  「在牢裡能好到哪裡去?不過,聽說只拷打了一次,後來倒還禮遇有加。「拷打?!

  她似乎又回到慕容律營地的那場噩夢裡去了,驚愕中杯子從手裡跌落,摔成了幾片。「哎呀!」夏荷驚叫一聲,忙蹲下去收拾碎片。

  「夏荷!」姬冰玉冰冷的手抓住了她,「把宇統領找來。」

  「這……」夏荷吃驚得張大了嘴:王爺對小姐的獨佔欲強烈到沒眼睛的人都能嗅出來,府裡更是嚴禁男僕出現在她的身周,而現在小姐居然要見宇統領!「這可不好……」她的話消失在雙唇間,因為她的小姐居然撿起了一塊尖利的碎片對著自己!

  「小姐!」雖然她拉得及時,可尖利的碎瓷片仍在姬冰玉的手臂上拉開了長長的一條口子,血立刻濕了她的衣袖。

  「夏荷,求你……」雖然血讓她害怕,可姬冰玉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可是……」夏荷仍在猶豫,可看到她有再度傷害自己的跡象,終於風一樣地卷了出去。短暫的興奮之後她感到呼吸急促,屋頂似乎在轉動,她想她快暈過去了。「你怎會在這裡?」宇峒被女婢莫名其妙地拉進內室後,吃驚地發現他失蹤已久的大姨子居然在王爺的房裡,而且一副快暈倒的樣子。半拖半抱地把她弄回榻上,宇峒這才有空注意她那只已被鮮血染紅的衣袖。

  「金瘡藥,快!」他大聲命令,然後忍不住責備他的大姨子,「怎弄成這副樣子?」「別管手的事了,告訴我爹娘的事。」姬冰玉虛弱地看著他,「還有仲玉。」「躺下,你快暈倒了。」宇峒找了塊白布壓住她的傷口。「兩老一切尚好,只除了不自由,至於仲玉,再過六個月你就會有一個可愛的侄兒了。」

  「太好了。」姬冰玉終於淚眼朦朧地笑了。

  「你怎會和王爺在一起?」宇峒終於忍不住他的疑惑了。

  「他在沙漠救了我。我想他很喜歡我,你以為他會不會願意為了我……」她一臉希翼地看著他。

  宇峒嚇了一跳,「就我所熟悉的王爺而言,只怕到時連你也會無法倖免。」她並不在乎自己會怎樣,只是……

  姬冰玉淒然地笑了,她必須留著自己的命去做更好的交易。

  「冰玉……」他的妻子仲玉是個單純的大孩子,可她的姐姐——宇峒發現他根本不能懂這個美麗的女人。

  「宇統領……來了,來了!」夏荷抱著藥箱和白布面色驚惶地回來了。

  「拿過來。」宇峒頭也不回的,手上壓著她傷口的白布已變成紅布了。拿開紅布,他打算撕開她的衣袖。

  「你在幹什麼?」拓跋扈剛巧趕回來,姬玉是他的,他不允許別人的碰觸。「王爺……」可憐宇峒還弄不清自己哪裡得罪了他的主人。

  「滾出去!」拓跋扈的聲音不怒而威。

  「可是……」宇峒一向不敢違抗拓跋扈的命令,可這次——他為難地看看姬冰玉,不確定該怎麼辦。

  「出去!」拓跋扈也注意到她臂上那道醜陋的傷口了,立刻他蒼白的臉色幾乎可以與她的比美。

  「頭好暈。」她一向有怕見血的毛病,何況情急之下委實劃得太重了。

  「別怕,」拓跋扈撕開她的衣袖,細心地為她包紮傷口,而後輕輕地把她抱持在懷裡,「沒事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而才剛退到門那裡的宇峒看得呆住了。

  「拓跋扈……」靜默了很久,姬冰玉突然開口。

  「傷口痛嗎?」

  「不……」她呆了一下,然後明白這許久以來她已習慣他在身邊的日子。第一次她主動依偎在他懷裡,「我只是想喊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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