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那顏 > 祭祀新娘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可單獨留下他們,我怕……」拓跋若蘭仍在猶豫。

  「您忘了太后當初是怎麼坐上皇后寶座的嗎?」呼蘭氏笑得奸詐,「一旦王爺恩愛具弛,這小鬼還不是我們掌中的魚肉嗎?」

  愁雲淡淡雨瀟瀟,暮暮複朝朝,誰說閒愁易拋去?

  大漠的深秋漸漸過去了,姬冰玉心的冬天也漸漸來臨了。

  這些日子裡,拓跋扈載著她徜徉在沙漠的歷史裡。沒有戰爭沒有責任,有的只是沙漠駝鈴,藍天白雲……

  雖然拓跋若蘭早在七天前就回平城去了,可公主帶來的陰影並未隨著公主的離去而離去。不安比大漠的風沙更惹她憔悴,她常常忍不住自問:他究竟是誰?為什麼連刁蠻的公主也要聽他的命令?

  這天晚上,姬冰玉新浴罷了,正坐在銅鏡前梳理她的黑髮,他來到了她身後。「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接過她手裡的木梳,他輕輕地替她梳理那一頭烏黑的青絲。「明天?」姬冰玉失神了:這麼快,她這偷來的快樂就要歸還了。

  「漠北的冬天就要來了。」他擔心她單薄的身子會承受不住漠北的嚴寒,而且他離開平城的日子也太久了。他接獲密報,說齊國的密使已到平城;柔然主阿那瑰也派了專人來商議結盟的事,還有……

  不過他不打算讓她知道這些,他只要她愛他一如愛一個普通人,不因為權不因為勢,只單單純純地愛他這個人。

  他曾以為天地間他找不到這樣一個人,誰知天地茫茫,竟讓他找到了她!「這樣啊……」姬冰玉又怔怔地出神了:天氣轉涼了,不知仍在大牢中的父母可有衣穿可有被蓋?而仲玉、宮泰他們有怎樣了?

  「不許出神!」也許他有些霸道,還有些不講理,可他實在是無法容忍她的心有所系:他不許她心裡還裝有別人。

  他不能忍受她的疏離,伸手摟過她,強要她靠在他懷裡。

  遙遠的地方有一縷笛音悠悠而來,勾起了姬冰玉心中極古遠的回憶:大漠的星光,大漠的月,大漠裡疾駛而過的白馬……

  「看,那顆流星……」拓跋扈擁她在窗前。

  「流星……」她顫抖了:莫非真有前世輪回?那前世她與誰並轡在沙漠上馳過?

  ——他嗎?

  姬冰玉迷惑了。

  「小心著涼。」拓跋扈更緊地摟住她,擁自己的體溫替她驅散她的寒冷。可是,她心中的寒冷又有誰能驅散得了?

  而他懷裡的溫暖她還能擁有多久?

  第五章

  九月的一天,拓跋扈一行靜悄悄地回到了北魏的京城——代北平城。

  離開平城不過兩個多月,可姬冰玉卻感覺似乎離開了一輩子似的。

  途經魯家的舊宅時,她發現荒涼已經從被封著的庭院裡透出來了,不只因為門前的蒼苔,不只因為門環上的銅銹,也不只因為庭前經月未掃的落葉……

  一種蒼涼與孤寂籠罩著魯家昔日熱鬧的庭院。

  當初忙忙碌碌起造這間大宅的情景仍歷歷在目,而今她卻只見它荒蕪了!姬冰玉忍不住顫抖。

  拓跋扈細心地察覺了她的顫抖,用披風將她裹得更緊。然後他輕叱一聲,催馬快跑:北方的天氣對南方的她來說,委實太冷了些……

  他摟這她的手臂剛強而有力,似乎真能這樣一直保護她。如果她向他求助,結果會怎樣?姬冰玉再次出神。

  在佐政王府的偏門,拓跋扈輕輕勒住了馬。他抱她下馬,然後牽著她的手引她進入。不從正門走,不是不在乎她,而是不願嚇著她,他要永遠這樣看著她眼裡閃著信任和喜悅的光芒。

  她面對著的是一座極為寬敞氣派但並不奢侈的府邸。姬冰玉注意到他領她走的是偏門,一路上也沒有什麼僕人,而從這座宅子的規模來看,至少應有一百個僕役服務于此間才對。她忍不住失笑:如果「姬玉」是女人,她也許該懷疑他要金屋藏嬌,可……「在笑些什麼?」拓跋扈迷惑於她的笑容裡,「姬玉……」他要完完全全的把她摟在懷裡!「不……」

  「為什麼?」拓跋扈柔聲問。

  「有人……」她試圖推開他越挨越近的身體。

  看著她漲紅的雙頰,他忍不住大笑出聲,「來吧!」

  他驀地將她整個舉起,在她的抗議中將她抱進今後屬於她與他的屋子。

  在暈眩之後姬冰玉有一瞬的失神: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佈置。

  在江南魯家的庭院一直被奉為江南園林的經典,即使到了平城,魯家的建築仍脫不了「曲院回廊,花木扶蘇」的江南格局。可他的屋子陳設極其簡單,一桌一椅一榻而已,唯一的裝飾是牆上的一張烏木大弓體現出主人尚武的精神。

  屋的左邊辟了很大的地方作為書齋,姬冰玉眼尖地發現絕大多數是漢文的,也有一些估計是鮮卑文的。然後她才發現這簡樸的陳設居然都是價值不菲的紫檀木精工細作的。榻上鋪著雪白的狐皮,而當拓跋扈俯身為她脫去足上的馬靴時,她才發現地上也鋪了厚厚的一層獸皮。柔軟的皮毛觸及她柔軟的足心,麻酥酥的,感覺好好。

  「喜歡嗎?」他從未在乎一個女人如在乎她一般。看著她淡淡的笑意,面對刺客的劍尖仍不動容的他不禁為面前的小女人動容了。

  「哎……」她低著頭,不知為什麼一種飄渺得有如前世記憶的憂傷淡淡襲來。「累了嗎?」她的落寞被他看在眼裡。

  「哎……」也許只是累了,疲勞一向是最容易滋生幻覺的。

  「來。」拓跋扈拉她繞過一排書架,進入到一個更深的內室:那裡是一個深陷在地上,呈半圓狀的浴池,熱騰騰地已注滿了水。

  在她心裡沐浴是一件極隱私的事,從未想到有一天會有一個男人執她的手將她引到浴池前。一時不由大窘,臉紅得差點沒燒起來。

  她張口結舌的樣子相當可愛,他忍不住在她淡紅的唇上輕輕一吻,「去洗吧。」「你呢?」她的臉更紅了,她的眼神更是不安。

  如果他要強迫她,還用等到今天嗎?這個傻女人呀……

  他故意輕佻地抬起她的臉,「我當然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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