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孟軒 > 護妻大將軍 | 上頁 下頁


  赫連遠嘴裡還咬著餅,驚愕的瞪著那個冒出熟悉聲響的小肚子,一會兒之後才緩緩將目光移上她紅得幾乎要泛出血來的臉蛋,直覺的想笑,又怕她再度羞惱、起了性子,只好努力抿著唇,大方將手中的餅掰了一塊遞給她,「這就叫借花獻佛了。」

  只不過手一伸出去,他便瞥見沾在自己指尖的污漬,臉上不禁一熱,正想叫她自己拿別的食物,佟若寶卻已經伸出嫩嫩的小手,毫不在意的接過他遞過來的餅,柔軟唇邊還微帶羞澀。

  「中午吃得少了,現在有點餓……」她秀氣的啃著餅,同時訕訕的解釋著。

  「有飯幹嘛不吃?以為餓肚子好過?」敢情她是想嘗嘗肚子餓的滋味?有錢人的消遣還真奇怪。

  「沒東西吃的話,你是不會理我的吧!」佟若寶悶悶的說著,「我這幾天從繡樓上見到你在外頭,本來是想偷偷溜出去找你的,但是奶娘一直跟在身邊,只好用這種方法,纏著讓她去幫我買東西;好不容易等到她出了門,我才有辦法出來……」

  她這幾句話說得前言不對後語,赫連遠想了一會兒之後,才噗哧笑道:「拿你幾個包子,你就對我念念不忘到這個地步;今天吃了這麼多東西,該不會就當成我的賣身錢,一輩子為你做牛做馬了?」

  幾句玩笑話惹得佟若寶雙頰又是一陣火辣,氣呼呼的伸出小腳丫子往他腿上踹去,「我、我只是有事情想問你!」

  對於她的花拳繡腿,赫連遠也沒躲,就這麼笑著被她踢了一下,「就知道沒有天上平白無故掉下包子來的好事。」

  嘴上的打趣雖然微帶酸意,但他心裡卻是開心的。

  將軍府的千金有話要問,大可找個家丁去街上將他帶回來,就算只賞杯茶喝,也算是很給他這個乞兒面子;沒想到她卻為了和他見面說話,不惜使出這種拙劣的苦肉計好支開身邊的人,讓他真是啼笑皆非。

  而這些進了他肚子裡的食物,八成就是她藉口吃不下、然後又偷偷去拿來給他的膳食。

  「真不知該說你笨還是聰明。」他將油膩的手指隨便往衣服上頭抹了抹,「要問什麼就問吧!」

  「你……發生了什麼事?」她心裡膽怯,問得也就迂回。

  但赫連遠哪裡懂得她在糾結什麼,心忖大概是不好意思直接問他為什麼好手好腳的卻在要飯,所以才問得這麼隱晦。

  「我不久之前還在客棧裡幫忙做事,但掌櫃的嫌我食量太大,都快把他們給吃垮,就把我趕走了。之後又一直找不到別的差事,只好……」

  一餐吃個五碗飯很過分嗎?他還算收斂了呢!

  「我不……」不是要問這個啊!佟若寶焦急的微微蹙起眉,正要開口說話卻又被他截斷。

  「但我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最近不是聽說朝廷要徵兵嗎?我也已經十五了,打算下次朝廷徵召時就去從軍,軍隊裡應該不會讓兵給餓著吧!不然怎麼打仗?」

  赫連遠一邊將甜糕塞進嘴裡,一邊說著自己對於填飽胃袋的打算,隨即抬頭望瞭望後門,隱約聽見一個有點熟悉的大嗓門,心裡暗叫不妙,「我好像聽到你奶娘的聲音了,你快回去吧!有什麼話之後再問。」

  聽他這麼說,佟若寶更急了,「可是──」她什麼都還沒問出來啊……

  「就當我先欠著,不會賴賬的。」

  一口喝乾了剩下的湯,赫連遠匆匆扔下一句,站起來的同時也順手彎身將佟若寶拉起,隨即跑到方才她用來爬上圍牆的梯子邊,準備等奶娘進門的同時翻過牆去。

  沒想到佟若寶在見到他掛在頸上、因為彎腰而落出領口的小荷包時,臉色頓時驟變,立刻跟著跑了過來,拉著他的褲腳,臉上盡是驚喜,衝口便喚道:「赫連遠!」

  那明明是她繡給他的荷包,因為太醜了所以反而好認得很……

  「啊?」叫那麼大聲做啥?已經攀上牆沿的赫連遠回頭看了她一眼,滿臉奇怪,「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她沒回答他,只是又急急說道:「我是寶娃!你別說你忘記我了,我們分開還不到兩年,還稱不上什麼女大十八變的,你肯定又在捉弄我吧?」

  寶娃又是誰?

  他皺起眉,雖然想解釋,但不僅說來話長,在街頭培養出來的求生本能,更是讓他直覺就想避開那個比男人還強悍的奶娘,只好姑且揮了揮手,打算敷衍過去。「很高興認識你,下次再聊。」隨即翻落圍牆,驚險的逃過了被那只強悍的母雞抓起來毒打的命運。

  赫連遠坐在牆邊,沒有立刻起身離開,反而凝神聽著圍牆另一頭的聲響,毫不意外的聽見了奶娘的大呼小叫。

  「小姐,你不是在房裡午睡嗎?怎麼跑到院子裡來曬太陽?這個環兒也真是的,又不曉得在哪兒摸魚!來,跟奶娘一起回房,除了芝麻糕,還有豆沙包子呢……哎呀!怎麼無緣無故的哭了呢?哪兒不舒服?肯定是這大熱天的給曬壞了!快進屋裡去……」

  她哭了?為什麼哭?因為他沒有如她所願,表現出一副與故人重逢的驚喜感?難道他們認識……

  聽著牆裡的聲響漸悄,想起之前在包子店裡,她看著自己的模樣也滿是驚喜期待,赫連遠有點坐立不安的動了動身子,不禁有些懊惱。

  其實他不記得的不只「寶娃」,自己十三歲之前是住在哪裡、什麼身分,他都毫無記憶了,只知道某一天睜開眼之後,全身上下傷痕累累,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彷佛自己是突然從這個世上冒了出來似的。

  根據當時撿到他的樵夫大叔說,當時四周散落著馬車殘骸與不明的血跡,而他則滾落在不遠處的山谷昏迷不醒,雖然沒死,但也只剩一口氣,看來是不幸遇上了土匪,腦子大概也是在那時候撞壞的吧!

  要不是身上還留著一個手工異常差勁的荷包,裡頭塞了張寫了姓名和生辰的紙,他連自己姓啥名誰、年歲多少都不知道。

  赫連遠雖然曾到附近的縣衙裡報了官,只是盜匪猖獗,相同的事情層出不窮,他給的線索又特別少,官府很快就將他的案子擱到一邊;後來他輾轉來到京城,整天忙著想辦法填飽肚子,已經沒多餘的心力再去追究自己的過去,反正一直沒人來尋,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去想,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直到今天,有個他以為僅有一面之緣的女孩子,因為他不記得的事情而傷心流淚,赫連遠才再度為自己遺失的過去起了疑惑。

  寶娃是誰?是她嗎?自己以前和她熟稔到能夠這麼親密的喚她?他努力的想了又想,但腦中還是不爭氣的什麼線索都撈不出來。

  沒辦法,只好等下次見了她,再跟她說自己腦袋壞掉的事吧!他也不是故意忘記,沒什麼好傷心的,要是佟若寶喜歡自己這麼叫她的話,那他以後就這樣叫她好了。

  只不過這個「下次」,卻是自此沒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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