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莫小北 > 戀風戀歌 | 上頁 下頁


  「你在說笑嗎?可惜笑話太冷場,下次記得改正。」她怔了兩秒後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藉以逃避心底漸濃的揪緊。

  如果他在開玩笑,那麼玩笑開過火了,她開始意識到他不是個該招惹的人。就像之前說的,太敏銳太深沉的人,並不受人歡迎。

  「好不好笑都無所謂,」他放低了聲音,突然握住了她搭在桌子上那只透著冰涼的素手,用無比篤定認真的語氣說道,「從今天起,夏隨風,你的靈魂由我來守護。」

  隨風震愕地抬頭,迎上一雙隱著溫柔與凝重的眼睛。如此穩實的眼神,真的好像記憶中那個人的感覺。酸澀揪痛的記憶驀然滑過心房,撞得她瑟瑟發顫。而眼前的人,不是他,根本就不是他啊。

  不可以哭,眼淚早就在很久很久前的一場大雨裡被埋葬了,她永遠不會再哭了!

  是什麼在緩緩滑落面頰?冰冰涼涼仿若冬夜的冷雨。

  溫熱的掌心貼了上來,來自一個尚算陌生的男人。

  而溫柔是最不該出現在她面前的東西,他——為什麼要來招惹她?

  她拒絕相信三天前的那晚曾認識了一個叫羅新的男人,自我催眠地反復告訴自己不過是做了個不太美的夢,也許只因為她最近太無所事事了,僅此而已。

  可惜上帝並不與她同在,也沒有同情她的打算,所以她才會被夏老頭再度召喚回來。原因無它,無非是為了向她詳細介紹羅新是何許人也。即使她一點都不想知道。

  寬敞明亮的書房裡,隨風蹺著二郎腿懶懶斜靠在書桌前的沙發椅上,書桌後面坐著她親愛的父親。

  「羅新是我一個好朋友的兒子,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夏老頭凝肅的表情看得人想笑。

  好朋友的兒子,哪一次不是這樣說的?浪費她的時間就是要她來聽重複過無數遍的廢話嗎?早知道就不來了。

  隨風淺嘲一笑,「你好像越來越急著把我這個不孝女嫁出去。無所謂啊,相信你選定的人身份家底都不會差到哪去,畢竟我還有這麼點價值可供你利用。」

  夏豪遠濃眉一擰,隱忍著咆哮的衝動沉色道:「隨你怎麼想,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隨風撥了撥頭髮站起身,轉身前不無嘲弄地哼道:「如果每次都為這麼無聊的理由把我召回來,以後還請省省,我忙得很。」

  夏豪遠沉著臉坐在椅子裡,閉聲不語。

  拉開門,隨風懶步離開。

  她真的很忙,忙著沉默,忙著坐在陽臺上看著花園裡的花草發呆,忙著——回憶母親。總之哪一件事都比來見她「親愛的父親」重要千萬倍。

  再過兩天就是母親的忌日,夏老頭並不記得吧。她也從不稀罕他會記得。

  暖天,大太陽,照得人身上暖暖的。

  隨風躺在陽臺的籐椅上發呆。

  夏老頭說羅新是他至交羅啟仁家的二公子,坐擁占去家族產業三分之一的私立醫院,年輕有為,果然不出所料——身家不菲。

  他說羅新為人和氣,教養脾性俱佳,是無數單身女子前仆後繼想追逐的黃金夫婿人選,錯過的人是傻子。

  他還說像她這種並不討人喜歡的壞脾氣,只能找個脾氣好的丈夫來嫁,幸虧人家不介意,否則這種聯姻的好運還輪不到她來碰上,她要知道惜福。

  夏老頭的口才太爛,說了一堆不知所謂的理由並沒能說服她。

  僅那一晚相處幾個小時的印象,她只意識到羅新是個敏銳到讓人討厭的陌生男人,讓他靠近自己身邊無疑自尋死路。他說了什麼?要做守護她靈魂的人?好大的口氣,她的靈魂連自己都守護不了,他有什麼能耐敢說此大話?當他說胡話好了,她才懶得理會。

  發呆了良久才意識到是在努力說服自己,閉上眼睛竟無預兆地放任那張透著淡淡了然與沉穩的臉從心底閃過。不是個好現象,所以這一次的遊戲她拒絕跟他玩。

  天氣很糟糕,一副要下雨的樣子,空寂幽靜的墓地只有偶起的風拂過微濕的臉。

  隨風跪在母親墓碑前,將懷裡的捧花一朵一朵分開,撕成零落的花瓣撒在母親的墳頭。

  是母親最喜歡的梔子花,大朵大朵的白瓣散落出縹緲的清香在空氣裡浮動。墓碑上母親含笑的容顏還是那麼年輕美好。

  她想念母親,卻也一直埋怨她的傻,埋怨她狠心丟下年幼的女兒在世上孤獨地活著。越活越寂寞。

  風又大了些,吹得墳塚上的花瓣四散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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