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奇朵 > 禦史的心機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他們現在要另找證人,但就算找到了,那些人若是受到蘭育成的控制,會不會招出對蘭育成不利的供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能老實作證,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這個證人反過來指認他們,將會是污蔑他們誣告的最好人證,事情如果演變成這樣,不說想要把蘭家老賊給拉下馬,反倒又把他們給折進去了。

  “這也是我怕的。”袁熹明臉色凝重,“根據賬面上來看,這假酒的賬至少已經有五六年以上,不包含前兩年官員突然猝死人數最多的那一年。蘭育成年年送出去的酒不在少數,那麼那些人到底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情,這是一個問題。另外就是三大學士雖然沒有議政權,卻能夠左右中書省的政事方向,若假設成立,那麼蘭育成是否已經依靠這些酒,開始在暗中左右政事了?”

  至於後面誅心的話,袁熹明沒說出口。萬一真到了那時,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是誰,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因為下頭的文武百官已在另一人的控制之下,到時這天下還會是大金皇族的天下嗎?

  其它兩個都是明白人,即使袁憙明沒把話說透,但是點到為止的話也讓他們同時沉默了。

  石垣蹠皺著眉頭,“其實……真要我說,倒也不是沒辦法。”

  “有辦法就說啊,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的性子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霍楠業最是耐不住性子的,連忙催促著。

  石垣蹠的性子再冷,被這麼三番四次的催促,也將一把火給催起來了,忍不住皺緊眉,瞪了霍楠業一眼後才說:“這人你們也知道,就是教坊司裡的白子愈。”袁熹明沒想到白子愈這個名字會這麼頻繁地出現在耳邊,他看著從不開口誑言的石垣蹠,直接問道:“為什麼?他不過是教坊司裡的一個琴師,就算再有能耐,也幫不了我們什麼。”

  “前提是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琴師。上回你讓我幫忙查白子愈的時候,我偶然查到,他是自願以一個琴師的身分待在教坊司,若他只是一個普通琴師,有可能任何事都按自己的喜好來?若入不了他的眼,就是公侯之家也請不動他,這樣的人能稱得上普通?”

  石垣蹠頓了頓,掃了沉默不語的袁熹明一眼,“更別說我的人才查到一半,就全都被送了回來,我剛剛到你家前,還收到這張紙條。”他從衣袖裡拿出一張紙條遞給袁熹明,“你應該能夠看得懂。”

  袁熹明接過字條,看著上面簡單的兩行字,雙眼倏地眯起,眸光中隱約透出一股銳利,他緊抿了唇,好半晌沒說話。

  霍楠業看好友說話沒頭沒腦的,就是沒把字條也給他瞧瞧,忍不住拿過了那張字條,看完之後,張大的嘴巴幾乎可以吞下一顆雞蛋。

  “這……這是……”字條飄飄落下,兩行龍飛鳳舞的草書就這麼張揚且放肆地落入所有人的眼中。

  “人和前程只能擇一,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說明了他知道我們正在查什麼,所以才打這個啞謎,不過他口中說的人是誰,你心裡有譜了吧。”石垣蹠淡道。看著袁熹明不豫的神情,他知道自己正在逼著眼前的好友做出最困難的選擇。

  袁熹明望向他,不答反問:“你說呢?我會怎麼選擇?”

  石垣蹠知道這不是一個容易取捨的事情,因為這個問題問的並不是真的前程,而是許許多多的人命。

  沉默了片刻,他誠實的回答袁熹明,“我不知道,但一條人命和許許多多的人命,該怎麼選,我想你心中有數。”

  聽到這,霍楠業忍不住朝石垣蹠齜牙,“胡說八道什麼!別人不知道,你難道不知道?那是你兄弟的妻子!犠牲自己的妻子,那還算是個人嗎?”

  “那看著那些人活在不知生死的未來,隨時有可能死得不明不白,明知能救卻不救,那還算是個人嗎?”石垣蹠冷酷地反問。

  “這……這怎麼能拿出來比……”霍楠業結巴了。

  “是啊,這怎麼能拿出來比?可偏偏就是有人把它擺上來比較了。”

  兩個好友激烈的爭論著,袁熹明的臉上卻平靜無波,就像他只是個局外人一樣,直到那兩人鬥嘴完了,才發現正主到現在連一句話都沒說,雙雙看向他。

  袁熹明站起身,淡淡一笑,“他自說他的,我又何必隨他起舞?選擇哪一個不是他說了算,不是嗎?”

  兩個選擇是白子愈給的,卻不是他非得要選的,更何況,這兩條路都不是他想選擇的。

  犧牲一人而救天下,他不反對,只是那人不能是她,不能是那個等同於他全部世界的塗千雪。

  若他拋棄了他心頭唯一的光,來救贖這世界上的黎民百姓,那又有誰會來拯救重新墮入黑暗的他呢?

  ***

  白子愈看見袁熹明一個人上門的時候,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一臉淡然地坐在蒲團上,身前擺放著一架七弦琴,手指輕挑抹撚,看起來悠哉閒適,一身白衣襯得他飄然似仙。

  “你來了。”白子愈看著他,像是沒注意到他陰沉的臉色,反而對於他試圖表現出來的平淡無波而覺得有趣。

  “是,這就是我的答案。”

  “袁大人,我以為你可能會是文武百官裡的一道清流,沒想到這次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真讓人有點失望。”白子愈的聲音輕柔,但那滿滿的嘲諷意味,卻極具攻擊性。

  對於他這樣的指控,袁熹明不以為意,只是冷笑以對,“在身為一個監察禦史之前,我首先是一個男人,若是我為了自己的前程,要把我的女人拱手相讓,那這個官我不當也罷!”

  這句話似乎是挑動了白子愈的興趣,他正眼看向袁熹明,他身上的確有一股正氣,只是身上那小小的一點黑氣,讓白子愈頗感興味地笑了笑。

  “每次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會忍不住變身,這樣的感覺不好受吧?”白子愈突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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